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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萝(127)

作者:遗珠 阅读记录

轻柔的摩挲绵延不绝,像温存,也像讨好。

“你知晓我处境。”他续道,“我趋利避害,不愿人知我心有所属,方才出此下策。”

阿萝掀动眼帘,与魏玘四目相对。

魏玘看见,她杏眸如水,盈着凌凌的清波,安静地曳动,令人难辨喜怒。

“杜松的耳朵真是好使。”她道。

“我与辛朗说话时,他分明离得不近,竟听得这般清楚。”

魏玘自知理亏,哑然无话。

二人再度静默。两道视线无声交错,时而停驻,时而闪烁。

良久,还是魏玘先开了口:“生气了?”

阿萝摇头道:“不生气。”

她抬腕,探向面前人,捉住一缕落发,为他挽至耳后:“纳妾的事已经过去,不论你那时作何想法,都不会影响当下的你我。”

“至于辛朗那边……”

换作从前的她,若受魏玘监听,定会对他暗生气恼;可现在,她疼惜他患得患失,自然愿意给他时间,引导他慢慢改变。

“你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

阿萝这般良苦用心,魏玘并非没有觉察。

他攀指,顺着流畅的弧线,抚过柔软的绢布,与她纤瘦、匀称的小腿。

阿萝越是温柔,他就越想留住她、触碰她、亲昵她。而对那些大费周章、劝她离开的人,譬如辛朗,他的敌意也越发尖锐。

可他看辛朗再是忌惮,也不能轻举妄动。

因他答应过她,要尊重她的意愿,便像套上了缰绳,被这样的承诺拴在原地。

他只道:“你明日作何打算?”

谈及明日,阿萝敛容,道:“我要去看看。”

听出她口吻认真,魏玘眉关一紧。

他正是怕阿萝心生动摇,才会来同她解释、试探她想法。此时此刻,阿萝的回答几乎坐实了他的揣测,令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你不必看。”他低声道。

“不必看,不必听,更不必理会闲言碎语。我会为你盘算一切,同你明媒正娶。无论我今后身居何位,与你之间,都……”

“我知晓。”

——阿萝打断了他。

魏玘一滞,望入她盈水的眸子,对上自己的缩影。

“子玉,我都知晓。”阿萝柔声道。

她撤回足踝,朝魏玘倾身,捧起他面庞,啄他微颤的双唇。

“我信你心意,也信你能护我周全。”

“我只是……”

说着,她两片唇瓣柔而含情,徐徐向后退开,气息也如云逸散。

“只是什么?”魏玘嗓音干沉。

阿萝垂首,贴往他前额,小指向耳弧勾画。

她缄默好一阵,才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在大越还有许多名巫人,并非每个都能与我同样幸运。”

“除我之外的那些巫人……又有谁会保护他们、为他们盘算一切?”

在她心里,辛朗的话语终归雁过留痕。

可真正引起她注意的,不是自身的情爱与得失,而是族人的处境。

曾经,她也自鱼杏儿、梁世忠两人口中,听说过巫人在越国的地位。但两人言辞隐晦,她又从未亲身经历,很难理解透彻。

直至今日,受辛朗直白道破,她才终于有所觉察。

回忆起从前的经历,阿萝深觉幸运。

她知道,自己出身巫族,身负妖女之名,仍能在大越顺风顺水、平安无虞,与魏玘的钟情和保护脱不开干系。

可魏玘只有一个,她的族人却有万千。

阿萝合眸,与魏玘依偎,感受着二人交缠的气息与鬓发。

“子玉,你让我去看看吧。”

“不要干涉我,也不要保护我,只让我自己去看看——那些不受庇佑的族人们,有着怎样的处境,又会面临怎样的对待。”

似是怕魏玘不允,她垂颈,叩吻他眼睑,呢喃近乎央求。

“你答应过我,要尊重我意愿。”

“这就是我的意愿。”

第78章 蛮夷祸

从始至终, 魏玘缄默无声。

趁着碎吻的间隙,他眯起凤眸, 窥探阿萝的双唇。它们颤栗、嗫嚅, 像风里的两片桃瓣,开启又闭合,倾吐恳切的心愿。

魏玘知道,阿萝是在认真地请求他。

可这要他如何答应?

阿萝的选择, 是要脱离他羽翼, 以一名寻常巫人的身份, 亲历越人的对待。

他很清楚她将遇见什么。

对巫族的处境,魏玘并非不知, 只是习以为常。

他贵为大越皇次子,地位仅次于帝后,受万民跪拜, 视尊卑之别如家常便饭。

平日里, 他根本不会留意这些外来的异族。就像当初,哪怕他心细、强记,也不知道鱼杏儿的名字, 更记不住她的面孔。

于他而言, 阿萝是唯一的特例。

是以当下,他不得不在意——那即将受尽冷眼、饱尝非议之人,不再是微不足道的旁人,而是他渴尘万斛、有心厮守的爱侣。

他既已预见阿萝的处境,又怎会对她袖手旁观?

抗拒之余, 他也心生不解, 因她只要受他庇护, 便会平安无虞, 不必自讨苦吃。

但很快,这样的不解自行消散。他了解阿萝,知她含仁怀义、兼爱无私,如她这般性子,对同族心生恻隐,也并不奇怪。

在魏玘犹豫之时,纷繁的轻吻仍在继续。

少女倾着身子,用柔软的唇触碰他,热意温绵,气息却凌乱如云。

而她一双小手也称不上安分,动作笨拙,在他颊侧游走,点过他颌线与耳际,让原本亲昵的摩挲变成了青涩的揉捏。

显然,阿萝并不擅长做这样的事。

可如此娇憨、纯稚的她,仍令魏玘喉头干紧、心旌摇曳。

在理智溃败之前,魏玘按住了阿萝的手。

他揽臂,自腰间锢住她,牵动她一并起身、随后跌入他臂弯。

怀里的少女毫无防备,微开朱唇,眨动凝水的杏眼,茫然地瞧着他——她依然天真,不曾觉察他情动,更不知自己有多么动人。

魏玘稳住气息,低声道:“自何处学的?”

“什么?”阿萝懵懂道。

魏玘牙关一紧,被她这股单纯的妩媚气得够呛。

“你何时对我耍过这般心机?”他微哑着嗓,泄恨似地,往她腰上捏了一把,“与我亲昵,来骗我松口,是不是?”

听见这话,阿萝抿起唇,确实有些心虚。

倒不是真有人教她——她先前的行为,像是曾经为蒙蚩求情时攒下的经验,也像是打消伴侣顾虑、令伴侣展颜的本能。

她只是感觉,这样做确实不太好,显得她特别不诚恳。

“子玉,对不起。”

阿萝垂下长睫:“我以后不这样了。”

“我往后和你说要紧事,一定依书中所言,同你端庄肃穆、正襟危坐,再不会如今日这般,与你卿卿我我、搅乱你判断。”

话音掷地,魏玘默然不语。

阿萝掀眸觑他,柔怯怯地观察着,越发没有底气。

“子玉。”她细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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