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4)
在酒精，黑暗，谎言里放纵地吻他。
19岁的胡先煦有一个刹那希望这个世界在大雨里沉没，永远不要来电。
第二天，没戏的郝富申去片场看他们拍戏，神色如常地和他打招呼。胡先煦问他，你记得昨天晚上停电了吗。
郝富申很费解地皱眉头，啊？酒店还会停电啊？
他喝多了，不记得了。
太好了。
胡先煦大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说，没有，没有停电，我喝多了，记岔了。
郝富申笑着回搂住他，胡先煦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缩起来，很细微，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脱离了他的手臂。
第10章
他在戏外吻过自己的同事，那个人是同性。
这是胡先煦这辈子，干过最吓人的事。也是他和郝富申为数不多的回忆里，干过最亲密的事儿。
后来他们分开，吃过两顿饭，吃得胡先煦心里七上八下地心慌。
因为他发现，自己看着他，还是会硬。
他决定不再见他。
万幸，郝富申似乎也不怎么想和他做朋友。
第11章
下午三点，胡先煦在家看经纪人带过来的剧本，然后接到造型师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把电话接起来。
电话里女孩子的声音雀跃而激动，还很紧张：“胡老师！我们在衣服里，发现一个东西！你，你知道这件衣服里有东西吗？”
“……什么意思？”胡先煦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觉得你需要自己过来看一看。”
造型师语气窃喜而郑重，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把电话挂了。
胡先煦看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换衣服出门了。
第12章
在开车去造型师工作室的路上，他终于想起了郝富申把这件衣服给他的情形。
那应该是两个人单独见的最后一面。
两个人都快一年多没说话了，他知道郝富申最近在拍某个有名导演的文艺片，那时候，应该刚刚去完国外回来。
是冬天，北京下了好大的雪，郝富申穿一个黑色大衣，没变样子，把这个包裹得很好的牛皮纸袋递给他。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好像就是说，在店里看见，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
他已经记不清楚郝富申的神情了，他只是把袋子接过来，说，谢谢。
郝富申没有多余的话，没有和他寒暄，没有约他吃饭，没有再和他联系。
只是把东西交给他，然后就走了。
胡先煦站在原地看他走远，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看不见郝富申了，连他来时的脚印都看不到了。
第13章
造型师的工作室二楼，窗边工作台前，整个工作室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站在那儿，有男有女高低错落，但都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脸激动，仿佛一群迎宾的人。
胡先煦被这个阵势逗乐，笑着走过去——工作台上，那件衣服被拆开，摊在那里。
衣服上放着一小块布料，显得有些突兀。
造型师很激动地指给他看：“你看，你看，这是不是写给你的！”
胡先煦低头去看，那块并不规整的，一手大的零碎布料上，写满了字。
他拿起来，并没有细看，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造型师笑：“这片布？夹在衣服里？”
“是缝在内衬里面。”造型师说着，翻弄那件被打开的衣服，指着后背的一个位置，“缝在这儿，我把内衬打开之后发现了它，然后把它拆下来了。”
“你之前告诉我这件衣服年纪很大了……会不会是很久之前的人留下的。”
“不不不！”造型师整张脸因为激动而瞬间泛红，着急道：“这是那个女生给你的！这是她写给你的，你看，你快看！”
周围一圈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爱情故事，胡先煦笑了笑，低下头，仔细去看郝富申给他写了什么。
这块布料上，深色笔迹是郝富申的字体，飞扬而有力。
他写：
先煦/时光，我还是想这样叫你，你别生气。这里是法国，挺好玩的，就是有点冷。距离上一次见你，差不多有一年了吧，我以为我不见你的话，时间久了，应该就不会喜欢你了。目前为止，没有奏效。是的，我喜欢你。真想当面告诉你，看看你被吓到的表情。可是我没法说出口，因为喜欢你，并不是恶作剧。如果你知道的话，应该会觉得吓一跳吧，还可能会觉得我很傻？我知道，这很不对，我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或许我也没有分得太清楚，可我爱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的，太难了。我并不为此悲伤，只是有一点怅然。
我想，我们当不成朋友了。我尝试过，但我没法只把你当朋友看。我们也做不成恋人。所以，我还是尽量离你远点吧，我决定把这封信交给你之后，就不再见你。无论如何，都不再见你。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把你放下，回到我本该行走的轨迹上。
我知道你大概永远都不会看到这封信，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很爱你，先煦，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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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先煦眨了眨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哭了。然后他笑起来，并不是觉得郝富申好笑，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想，自己的脸和耳朵一定很红。
造型师递纸给他，小声说：“……你不要哭。”
胡先煦点点头，笑着看了一下她。
造型师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人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胡先煦说：“我知道。”
“她过的好吗？”
“他过得很好。结婚了，女儿也很可爱，工作也很顺利，过得很好。”
胡先煦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
造型师突然低落起来，然后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也喜欢她，是吗？”
窗外盛夏的阳光从玻璃里照进来，打在胡先煦的脸孔上，非常明亮，他笑起来毫无阴霾，比光还要耀眼灿烂一些，他大方地承认，说：“对啊，我也喜欢他。”
第14章
胡先煦在第二天回了趟天津。
他后来挣了不少钱，给家里换了个小独栋。别的好处不知道，他妈折腾院子里的植物折腾得倒是挺开心的。
胡先煦在院子转来转去，里找到一颗小树。看了看它，从兜里掏出那块布料，蹲下去挖了个浅浅的坑，然后把那片布扔进去，埋进去。
做完这些，他在树下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很平静。
年少的心动止于唇齿掩于岁月，胡先煦和郝富申，谁都没有开口。没有开始，没有结束，留给彼此的，只有匆匆的相逢。
那是很好，很好的相逢。
胡先煦抬头看了看头顶浓绿宽大的树叶，这是棋魂拍完那年他拜托他妈妈种的。妈妈选了柿子树，取事事如意的好兆头，树木生根发芽，盛大繁茂。
此时距离棋魂的拍摄，已经过去十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