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今天也只想咸鱼(144)
赵崇明白,是因为这样小一件事和云莺有关, 方令他欢喜愉悦。
从前对儿女情长不以为意。
如今一颗心牵系在一个人身上时, 才知是何种滋味,因她欢喜因她伤怀, 但心里始终是满足的。
还有一个月时间才能如常同她见面。
在那之前得将那六百两银子安排好用处才行。
赵崇看着眼前这朵花儿, 沉吟中回想起白日批阅过的一封奏折。
几息时间, 他径自从床榻上下来。
娄昭仪筹划的一场表演未能如同她预想那般有所效用。
虽然彼时在永寿宫得太后娘娘赏赐,但在之后, 皇帝依旧不入后宫,未翻过她们任何人的牌子。
“你又何必再折腾?”
良妃特地让大宫女沏一壶凉茶,“先前跪请过太后娘娘也无用,想来已经没什么好办法。”
娄昭仪皱眉。
“如何能想到有一日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如想不到当初贤妃出事, 想不到自己会和良妃慢慢走得亲近。
同样想不到,云莺得皇帝陛下宠爱至此。
事事皆不在预料之中。
而有曾经的贤妃吕兰双与曾经的荣安县主徐晚晴的下场摆在她们面前,再不敢轻举妄动,生出不轨之心。
“也许有一日,事情会比现下更加超出我们的预料。”
良妃夹起一块如意卷,不紧不慢咬一口。
更加超出预料?
娄昭仪不能想往后究竟还能如何比现下后宫的局面更超出预料。
“其实,我们现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将那块如意卷吃罢, 良妃拿帕子擦一擦嘴角, 弯着唇笑, “陛下虽不宠爱,但从不曾怠慢,顺遂和乐不是也挺好吗?”
娄昭仪看着笑吟吟的良妃,摸不准究竟是真心是假意。
也挺好吗?她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这样一直被陛下忽视着,在深宫之中碌碌过完这一辈子。
“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有什么意思?”娄昭仪呢喃低语。
“有时候,能够一眼望到头也是一种幸福。”
良妃依旧弯着唇,对娄昭仪说。
从御花园偶遇过赵崇一次后,又过得一个月时间,云莺没有同他见过面。
碧柳纵然有心撺掇着云莺前去勤政殿为赵崇送汤送糕点,可眼见云莺没有那样的想法,她渐渐也不再提。
直到永寿宫来了小宫人请云莺过去。
不仅请云莺去,按照小宫人之言,周太后也让将波斯犬牵去永寿宫。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小宫人通禀过后,云莺牵着阿黄入得永寿宫正殿内,向正坐在罗汉床上的周太后行礼请安。
周太后伸手让徐嬷嬷扶她起身,对云莺道:“陪哀家去御花园走一走。”
“是。”云莺应声,准备将阿黄交给小宫人,上前去扶周太后。
周太后摆摆手说:“不必了,你陪哀家去走走便是。”
云莺又应下周太后的话,跟随她从殿内出来。
太后娘娘忽然要见她,云莺猜得到应当有话要说,为何带上阿黄,她不甚清楚,不过隐约能猜到一点——毕竟当初她答应过太后,还要让阿黄表演下水捉鱼的。
至于太后娘娘要同她说什么,云莺觉得不是太难猜测。
皇帝陛下这样久不入后宫,在此之前,一度对她表现得过分宠爱,兼之其他妃嫔的不满……
许是要她劝一劝陛下雨露均沾。
这事儿不难。
云莺牵着阿黄陪周太后在御花园里散步。
初夏的季节,春日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景色被绿意盎然所替代。
一片生机勃勃的绿中亦有茉莉的白点缀,走近花丛,可以嗅见四下氤氲着的馥郁茉莉花香。
湖中水面冒出一点一点绿,是小荷叶从水中探出头来。
周太后走进湖边水榭。
云莺跟着进去,而原本跟随在她们身后的宫人们在水榭外停下脚步,甚至徐嬷嬷也没有跟进来。
“坐。”
倚着水榭中的美人靠坐下,周太后拍了下身侧位置,示意云莺上前。
云莺便解下阿黄身上的狗绳走过去。
行动自由的波斯犬在水榭里自顾自打转,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周太后一双眸子望向波斯犬,面上始终浮现一抹笑意,如云莺所想提起旧事:“哀家记得去岁也是在御花园,你曾经让这只波斯猎犬下水捉鱼给哀家看。”
“那会儿还叫陛下给撞见了。”
“这只波斯猎犬也是陛下赏赐给你的,你养得很好。”
云莺莞尔:“最初陛下赏赐臣妾这只波斯犬,臣妾只想着有这样一只波斯犬实在威风得紧。当真养在身边,看它逐渐同臣妾亲近起来,便晓得不单是威风,还有许多趣事,臣妾也得它陪伴。”
“它被你养在身边正合适,在这宫里也少有你这般性子的人。”
周太后道,“不怪陛下喜欢你。”
云莺维持着脸上的笑,规规矩矩说:“能得到陛下垂爱,是臣妾之幸。”
“若不止是垂爱呢?”周太后转而看着云莺。
云莺微怔,回望周太后,便听周太后道:“你大抵尚不知情,可两个月前,陛下同哀家说,他想遣散六宫。”
“淑昭容觉得,这单单是垂爱而已吗?”
不轻不重的话落在云莺耳中,仿佛平地一声惊雷,令她呆愣住。
周太后两句话远超她揣测的那些。
云莺很想怀疑周太后所说之言是否真实,然而理智告诉她,太后娘娘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皇帝陛下……竟然对太后娘娘说过那样的话?
“是哀家让陛下两个月不去月漪殿的。”
周太后继续不紧不慢道,“两个月时间,你未曾求见过陛下一次。”
“没有求见过也没有写过书信、没有命人送过东西。”
“若在乎一个人,若牵挂一个人,离得那样近,如何能忍得住两个月不见面而无动于衷?”
周太后眸光微沉:“莺莺,你对陛下究竟是何种心思?哀家问你这个问题,不是以太后的身份,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哀家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着一个不爱他的人掏心掏肺却不为所动。”
一句接着一句的话让云莺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她脸上的笑从僵住到消失,最后剩下茫然,是自从她重生以来至今,头一次生出茫然之感。
皇帝要遣散六宫?
与她有关?
光是脑海里浮现这样的两句话,云莺便感觉到一种荒唐和疯狂。
她妄图从周太后眼角眉梢捕捉到哪怕一丝她听错了的可能性,却只愈发确认自己不曾听错。
“陛下……为何……”
云莺勉强寻回两分理智,紧紧抿着唇,“陛下只是一时糊涂。”
周太后摇摇头:“哀家让陛下暂时不要去月漪殿,陛下便当真忍耐着不去月漪殿,也不曾召幸过后宫妃嫔,你觉得这是一时糊涂吗?”她闭一闭眼,叹一口气,“但你的心思,哀家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