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27)
薛淮玉一剑杀了段如海的事他们隐瞒不了,只能隐瞒自己当时和段掌门一起围攻过如今的薛掌门一事。
好在薛淮玉不追究,也让他们松了口气。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就这么传了出来。武林中人虽知晓薛淮玉继任掌门,还有剑神传人的名号,但终究是没有亲眼见过,不怎么相信。
但今日去楚虚城的路上有那么多江湖人,他们认出了秋云尘这个武林盟主,也认出了“贯血剑”顾大侠,自然就好奇那个年纪轻轻能和顾大侠不分高低之人是谁了。
何况顾萧满头发都乱了,薛淮玉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孰高孰低,一见便知。
等打听出来此人是谁之后,这些侠客都自叹不如了。
“明日到聚南城,聚器门少主在那边等着我们,说要和我们一同上路,不如你们改日再约?”
秋云尘从另一边走过来,站到薛淮玉的跟前,“还没跟薛师兄说,不知薛师兄怎么想?”
秋云尘是突然接到商千羽的信。不知道那只鹰是怎么穿越广阔水域,准确找到他的,也不知商千羽既然知道船的主人是薛淮玉,为何将信交给他。
但信上的确是先问候的秋盟主,再问薛家二少爷能否一起上路的。
聚器门少门主的消息,果然灵通,显然知道他们俩在一路。
而让秋云尘更不解的是,聚器门比薛家可富裕多了,何必要巴巴儿地跟他们挤在一处?
真是个琢磨不透的人。
薛淮玉的话也不明不白:“这事风扬兄说了算,你愿意让他上船,明日就去接他,不愿意的话,就从白杨渡口绕过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船不是你薛家的吗?
秋云尘定定在薛淮玉脸上盯着,确实没看出开玩笑的意思。
薛淮玉看秋云尘这个样子,抬脚走过去,从其攥着的手里抽出了那张纸条。
“瞧,商公子可是问的秋盟主能否一起走,没有问过我。”
秋云尘无奈道:“可我明明和薛师兄一同走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
薛淮玉的头低着,和秋云尘的靠在一起。两人头挨着头,说不出的亲密,顾萧满眼睛一眯,总觉得他俩有些不对劲。
他老了,难不成如今的年轻人,关系好到都这样了吗?
可他们的确也没做过什么。
仅仅是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或者下棋比武而已。前段时间一直下雨,他们就缩在屋子里,靠窗赏雨,或者打了鱼一块儿熬汤分食。且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顾萧满摇了摇头站起来,往船舱去了。他刚比试一场,得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最终薛淮玉还是同意明日路过聚南城时停一下,不过人若是半个时辰内没赶到港口,那就不等了。
秋云尘也写了信,塞到拴在那只鹰爪子旁的竹筒里,然后把鹰放了。
那只鹰在船的上空盘旋一阵,之后往东北方向飞走了。
薛淮玉就靠在旁边船舷上,看那只白头鹰离去,才走到秋云尘身后,“我几年前酿的那坛酒被他们找出来了,要去试一下吗?”
秋云尘前几日就听薛淮玉说他自己爱酿酒,就埋在薛家他曾住过的院子里,那棵大榕树下。
秋云尘还开玩笑说等哪日去薛家找酒,把薛淮玉私藏的酒都偷挖出来喝了。
没想到他这次去楚虚城竟带上了。
两人边并肩往船舱走,薛淮玉边说:“本来说等到了揽月山再拿出来与你共享,没想到会在江州遇到,结果行李都在船上,这几日又寻不到了,好在今日找了出来。”
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侧身让秋云尘先进去。
船舱里很暗,即使开了窗,也没有多少光亮。所以里面点了很多灯,却也都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桌上已放好了两个酒杯,薛淮玉开了酒坛,一股浓郁的酒香就在屋子里飘散,只闻到这味儿,秋云尘口中就生了津。
他赞道:“好酒!”
不愧是多年陈酿,愈久弥香。
就是不知滋味如何。
可薛淮玉并不急着倒酒,而是盖上了酒坛,出门叫人准备下酒菜。
船上新鲜的蔬果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现捕上来的鱼,和些腌好的肉食,但也足够下酒了。
看薛淮玉如此郑重的模样,刚刚甚至还去别的房间沐浴,换了衣裳,才又重新坐在秋云尘面前。
这样子秋云尘瞧着新鲜,就笑问:“薛师兄可是有什么事?非得今日喝酒,还如此郑重其事?”
薛淮玉只诧异地看了秋云尘一样,没说话。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秋云尘面前,“尝尝。”
秋云尘抿了一口酒,醇厚的酒味儿就在他舌尖绽放,甘甜为主,下肚之后才品出一丝余味,又甘又烈,后劲十足。
他衷心夸赞:“薛师兄手艺了不得。”
薛淮玉笑了笑,“既然喜欢,那我送你几坛,等武林大会结束,派人送去武林盟。”
“这怎么好意思,薛师兄帮我的已经很多了,不敢再拿好处。”
不论是在江州城的收留,还是现在的行船,都已经是承了太多的人情。
“无妨,你当日替我保护兄嫂和孩子,乃是救命之恩,再大的情也比不过这个。”
原是如此么……
只是因为救了他家人的恩情?才对自己这么好的。
他还以为是……以为是……
秋云尘嘴唇一抿,终是不敢再往深处想。
薛淮玉看了眼秋云尘有些变了的脸色,只当不知,又重新替人倒了杯酒,“恩情是恩情,但我和风扬兄是朋友,今日真的只是单纯为你庆生而已。”
庆生?
秋云尘抬头看着薛淮玉,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好像真的是自己的生辰啊!
今日是……五月廿七。
他的心情顿时又复杂起来了。
自从父亲走后,他就再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辰,守孝期间不可能大办,他也没那个心思。
顾叔叔经常不在武林盟,也只有花寒每年会煮碗长寿面给他,之后就算过去了。
今日花寒和顾萧满都没什么举动,他也就没记起这茬儿。没想到……仅仅相识几月的薛淮玉会为他庆生。
他只能说:“多谢薛师兄。”
薛淮玉摇摇头,“谢还是不必了,这杯酒你得喝了。”
秋云尘捏过酒杯,心情忽上忽下,只能勉强笑道:“好。”
一坛子酒喝完,秋云尘有些头晕。他自问酒量不差,却还是没受住这酒。
他本想用内力把酒逼出去,却被薛淮玉一把抓住手,“今日是你生辰,把酒逼出去可就没意思了。”
秋云尘呆呆地看着那只抓住他的手,半晌没动,最后才小声“嗯”了下。然后就被半拖着出了船舱。
他们的手一直没放开。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今夜有月,风有些凉。秋云尘的脸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颇有些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