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47)
右臂的袖子空荡荡的,不自然的垂着。
“柳爷爷!”
秋云尘下马跑过去,定眼看去,柳祁的右臂已经空了,“这是……”
“无事,左右我还没死,不过让那姓薛的跑了。”柳祁不怎么在意自己的伤,只是他和黎庄主两人一起,都没留下魔教教主,属实无用。
“没有伤及性命就好。”丢了一条手臂,总比丢了命要好,秋云尘想得开。
而他身后那些人的脸色就不大对了。
之前在七玄洞的玄星谷,剑圣和姬挽青难分胜负,现在竟被一剑断了右臂……连剑圣都敌不过,这武林中,还有谁是魔教教主的对手?
恐慌瞬间弥漫在每个人的心中。
原本还想着赶过来举武林各大门派之力把姬挽青彻底留下,没想到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而且姬挽青手里还有一把浮生琴……
他们不敢再往下想了。
秋云尘也想到了这些。且不说姬挽青在逍遥门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些时间,足够他利用薛家的财力,养出一批势力来了。
他十几岁时就进了逍遥门,总不可能就是为了当个掌门,一定有什么目的,不为人知的目的。
依秋云尘对他的了解,即使是装的,他们也算是亲密相处了这么久,姬挽青不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现在这么爽快就走,一则是被逼无奈,二则,他的目标就算没有达到,也定然差不多了。
只是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
对了。他转头看向人群里的薛淮玉,“既然你在魔教待了些时日,那你知道薛……姬挽青离开雾居山,究竟是为什么吗?”
薛淮玉一愣,思索许久,说:“好像是为了制造出什么玉苏剑……”
玉苏剑?
秋云尘蹙眉。
玉苏剑不就在逍遥门的塔里吗?
第32章 图穷匕见
雾居山很冷。
再次回到这里的姬挽青居然有些不适应。
来接他的是谷长老,前任教主留下来最忠心,也是重明教最心狠手辣的信徒。
半山腰以下住得都是普通弟子,往上,才是长老长居之所。而姬挽青的院子,在山巅,有断崖瀑布相隔,那里没有上去的路,只能用轻功飞上去。
他儿时曾不小心从崖上坠落,浑身骨头都断了,却只躺了几日,就被教中那些千奇百怪的药草给治好了伤。
他还记得前任教主死前告诉他,在这里,活着,比死了难受。但死了,也不比活着更好。
唯有地位最崇高者,才能不受拘束。
他始终记得这句话。
重明教以教主为尊,其下为左右教使,分掌刑罚与财政。自从姬挽青坐上教主之位后,左右教使都成了他的暗卫,只负责保护他的安全,以及监视教中之人。
所以教中实际掌管这两重任的,乃秦长老与谷长老。
“教主,薛淮玉跑了。”
这是姬挽青见到谷长老第一面听到的话。
“是属下一时疏忽,还请教主责罚。”
一切都有了眉目。难怪七玄洞如此笃定他的真实身份,还拉了剑圣作陪,甚至提前通知泰和山庄拦截。
“那你为何没有给我消息?”
这才是姬挽青没想通的地方。自从进了七玄洞的地盘,重明教的消息没有递过来,聚器门的消息也不灵通了,他就像是被人掩住了耳目,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说他也想到其中肯定有秦长老做的手脚,但是,“秦啸难不成已经手眼通天到你都拦不住的地步了?”
“属下罪该万死。”
多说无益,反而惹教主不高兴。谷狄英一向以自己的手腕为荣,他自以为将整个重明教的教众掌握在手中,就连秦啸那个老家伙,也不过是他砧板上的肉,他要除即除。
没想到这次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
“我曾告诉过你,他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心思深沉,是个老奸巨猾之辈,我让你不得轻视,可你还是自视甚高。”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自视甚高,将他人都当做傻子一样玩弄呢?被自己养的鹰啄了眼睛,只能说活该。
“行了,回去再说。”
姬挽青骑着马,从连接雾居山和他脚下这座山的长桥上走过去,下方是目所不能及的深渊,和只能听到回响的流水声。
只要撤掉这座木质长桥,就是易守难攻的天堑,也难怪当年姬笑离即使死了,武林各大门派纠结的势力也损伤大半。
多半也有这道深渊的功劳。
前有弟子开路,后有谷长老跟随,秦啸倒没有蠢到在桥上下毒手。到了雾居山山脚,秦长老才姗姗来迟。
只剩下一只眼睛的秦啸风采依旧,完全看不出是个已过杖国之年的老人。
“属下来迟,还请教主恕罪。”秦长老嘴上说着恕罪,脸上却没有半分惧怕,他到现在还把面前这人当作八年前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毛头小子。
姬挽青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秦长老日理万机,来不及也是应当。”
秦啸只当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笑着往一旁退出一步,让姬挽青先走。
得知教主回来,半山腰开辟出来,宽阔无比的演武场上,白衣金腰带,胸前绣着重明鸟的教徒都俯身下拜。
其中不乏陌生面孔,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敢抬眼偷看姬挽青的面容。
最显眼的还是那群小孩子。表情麻木,只知跟着下跪,一丝活人的气息也无。
瞧姬挽青看向他们,秦长老忙道:“教主觉得属下制得这些傀儡如何?教主若是喜欢,送两个上去伺候?”
以活人炼蛊,是武林中的大忌。这些孩童不是乞儿就是被抛弃的孩子养大的,不敢再肆无忌惮去偷有练武根基的孩子。因此这些傀儡不比当年。
“不用。”姬挽青拒绝秦长老,抬脚走上阶梯,进了演武场上方的议事厅。
他在最上方的椅子上坐下,谷长老和秦长老散了教众也跟进去,立在下方不动。
连日赶路,姬挽青稍有疲惫,手指按压着额角,也不问罪,只问祝影长得如何。
秦长老说:“回教主,再过半月,祝影就可入药,属下派弟子日夜守着,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这事他倒做得尽心尽力。
“那些辅料如何了?”姬挽青又问。
谷长老道:“回教主,都已运送至胡城,就差最关键的一步了。”
*
雾居山很冷,夜晚更甚。
姬挽青披了厚厚一层披风,坐在大敞的窗户上,风肆意扑向卧房的各个角落。床帘四角的铃铛叮叮作响。
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下方纵横的山道,和密密麻麻的树林,以及已经拆掉了长桥的深渊。
左教使端着饭菜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主人两条腿搭在窗边,脑袋微垂,一副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样子。
主人出去了一回,倒变得越发沉默了。
自脚步声踏进房门,姬挽青就醒了。连日的奔波,他的身体很累,却又不愿在榻上睡,自虐似的,吹着冷风,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