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分依赖(45)
这时已临近年关,寒风冷冽,树木萧瑟,前日刚下过雪,空气里弥漫着湿湿冷冷的气息。
下课铃响起,学校的铁闸门缓缓拉开,学生们鱼贯而出,门口等候的家长赶紧上去认领自家孩子,仿佛一条河流融汇进另一条河流,须臾又各自分散成无数水滴,各回各家。
冉云阳和唐雪年也是其中的两滴,缓缓流入回家的路。
化雪时路面湿滑难行,冉云阳怕唐雪年跌倒,便隔着手套伸手拉着她。虽然牵手这件事,对他们并非头一遭,这动作也很容易产生些旖旎氛围,但是对他俩却并非如此。
比如某次冉云阳起晚了,要拉着唐雪年一起跑,才能不迟到,上周则是因为他俩去超市帮李秀洁买东西,走到后半程唐雪年走不动了,冉云阳拉了她一把。总归是为了实用主义,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的唐雪年却有些反常,她一路低着头念念有词。冉云阳微微侧身仔细听了听,发现她正在纠结今天上课内容。
他隔着手套捏了捏她的手指,道:“今天讲的题很难?”
“嗯。”唐雪年点点头,仰起脸来看他,羽绒服帽子上的一圈白色绒毛,包裹着她雪白的小脸,眉头间却微微皱起,像是宣纸上蜿蜒曲折的笔墨,透露了主人的情绪。
冉云阳温和地开口问道:“年年,很希望考得好,是么?”
唐雪年点点头,又补充道:“我的语文和英语都不太好。“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目光便落到了自己的鞋尖上。
因为刚刚走过雪水融化的水滩,鞋面溅上了少许脏污,在白色的靴子上十分明显,她晃晃脑袋,把那不适感撇去,接着说:”如果在这次奥赛里的名次不错,应该去H大的机会就更大了吧。”
“为什么想去H大呢?”冉云阳有些奇怪,从没有听唐雪年说起她喜欢这个学校,他接着问:“是有人也想考这所学校么?”冉云阳发现自己的话语里的试探,和一点轻微的不满,但是他接着露出了笑容,让自己的表情更加自然和柔和,仿佛这只是个聊天式的对答。
唐雪年转头看向冉云阳,眼神里露出一些疑问:“因为我想跟你去一所大学啊。我在你桌上看到了H大的资料,你想去那里吧。”她睁着一双圆润的杏眼看着他,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弄错吧。
那资料是冉云阳去参加学校讲座拿回来的资料,没来得及整理,便顺手放在了桌面上。没想到被她认真地当作了报考讯号。
冉云阳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心理活动有些庸人自扰。
唐雪年的想法一直很简单,也很自然,他们还是很好,未来也会一直很好。
“那年年一定要努力学会这道题啊。”他笑着捏捏她的手,这回是真心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想啊?”每次唐雪年有求于人,就会不自觉叫冉云阳作哥哥。大概来源于李秀洁告诉她,这是一个有礼貌的称呼。
虽然冉云阳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做出来这道奥赛题,但是既然唐雪年求他了,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他拉了她一把,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道:“那赶紧回家吧,吃完饭一起想。“那语调欢乐愉快,仿佛他俩双剑合璧,便没有做不出来的题。
于是从那天起,无论谁再问起冉云阳的第一志愿,他都有了明确的答案,那就是H大。
理由也很充分,H大位于本市,离家里很近,难得教学水平也很不错,是一所十分值得报考的综合性大学。
当然,他隐去了最重要的一条原因。
但是冉云晖知道以后,却隔着远洋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这位兄长难得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对弟弟说教:“你是为了唐家的小丫头,要在本市念书?那她以后也不出家门,你是不是也要陪着一辈子?”
冉云阳却只是自顾自看着自己手中的小说,没有说话。
冉云晖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用手对着摄像头拍打,仿佛想要打醒他:“老弟,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喜欢那小丫头,可以放假回来啊,真的有必要放弃更好的大学么?”
冉云阳抬起头,对着镜头一笑,这笑带着七分洒脱两分恣意,还有一分不在乎:“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我不喜欢。”
“别跟我念这些文邹邹的小姑娘的台词啊。“冉云晖虽然看书不多,但是《白马啸西风》他是看过的,只因为这个名字很江湖很大侠,但是没想到看完才发现主角是个小姑娘,这和他的英雄梦相去甚远。
冉云阳于是不跟他说虚的,正色道:“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些确实很重要,但是追求这样的”好“,到底要到什么程度呢?在我心里,去H大和唐雪年一起,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我要的生活,我喜欢的未来。”
是的,世界上好的大学千千万,念完大学,还有研究生,还有博士,学无止尽.....
但是吾生有涯。
世界上,只有一个唐雪年。
一个全心全意信赖他,让他也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的,唐雪年。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今天要出门,估计回来很晚,先提前把这章放上来啦
第32章 预备牙医
冉云晖看劝不动这死心眼的弟弟,但为了一尽兄长的义务,还是十分热衷向冉云阳推荐专业。
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他那一届的报考指南,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开始演说:“你看律师很好,赚的多,而且你的脸也很有欺骗性,说不定法官看到你,心里就说,嘿,这小伙子长得很正直,直接天平给你倾斜十五度。”
他继续往下看其他职业:“医生也不错,白衣天使救死扶伤,就是加班有点多。要不学金融,毕了业进投行,分分钟上下几百万。”
这过来人一时犯了难,觉得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都很适合他的宝贝弟弟。
冉云阳听他说的热闹,也顺着他的话往下看,在医学的分类里,最下角不起眼的地方写着口腔医学。
他耳边无端响起那个午后的声音,你要是我的牙医就好了。虽然那人并不在他身边,但是这颗想做她医生的心,居然有些蠢蠢欲动。
他有些惊异于自己的偏向,却又因为这一点联结而燃起了快意。他觉得心里不知何时竟长出了一根若有似无的线,平时还不明显,但不知怎么地,就是能七拐八弯,悠悠连到了那人身上。
于是他跟冉云晖说,我要做牙医。
“牙医?牙医也不错,收入挺高的,也不太累。“冉云晖先是点点头,牙医在英国是极赚钱的行业,他室友上周刚去拔了智齿,花了近两千块,心疼的不行。
可他转念一想:“但是每天要面对很多流口水的病人,有点恶心,说不定他们还有口臭,还有叽里哇啦的小孩,太麻烦。”他撇撇嘴,觉得当牙医又不是那么上佳的选择了。
冉云阳却在他描述的同时,升起来一种隐秘的心思,说是邪恶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