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86)
我道,“臣妾保证,定会顾及身子,绝不会让皇嗣出任何差池。”
皇上道,“你非去不可?”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是。”
皇上神色深沉,“为何?”
我道,“表姐临终遗愿,臣妾希望能够达成。”
皇上道,“仅是为此?”
我略感讶然,“是。”
皇上定定地望着我,良久方移开眼,“朕应了你此事,是否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儿?”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踌躇着再应了声是。
皇上似是轻叹了一声,“那你去吧。”
我不禁喜形于色,“皇上君无戏言,可不能反口。”
皇上又望向我,好似感到困惑不解,但没多问,又再垂下了眼眸。
出宫于我而言实是意外之喜,我没有想到皇上真会应允,我都没有费太多力气。
尽管我出宫去,是为了见洛清雨最后一面。
彼时已是睡前,我卧在皇上身旁,由于我怀着身子,皇上破例睡在了外边,他可能还不想睡,手里握着一卷书,眉宇间似有些疲倦,神情又似乎很是专注。
我轻声道,“谢皇上恩典。”
皇上一言不发,没有回应。
我拢了拢被子,又道,“两下的光似乎弱了些,皇上可要命人外添根蜡烛?臣妾睡在里侧,不妨事的。”
皇上淡淡道,“不必了,朕一会儿就睡。”
我道,“那臣妾先睡了。”
我听皇上“嗯”了一声,想着他大概没有旁的话要对我说了,便闭起了眼,准备入睡。
孰料我刚合眼,他又叮嘱道,“尽早回来,别耽搁太久。”
我睁开眼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仍停留在书页上,我本想应道“臣妾遵命”,可话到喉咙口又变成了一声“是”。
而后我便痴痴地望着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那样看似专注的神态与年少时几乎一致,我记得有许多回,在我把近来胡闹之事说与他听时,他都像是置若罔闻,只一心放在学业上,可他眼里盯着的书卷,却迟迟没有翻过一页。
我觉得他有话对我说,可他总是不愿开口。
也就罢了。
第59章 探病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可皇上仍然醒在我前头,且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要浮
翌日我起了个大早,可皇上仍然醒在我前头,且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要赶去上朝。
跨出门槛前,他忽然转身用一种饱含欣慰的眼神望着我,我鬼使神差地上前,为他理了理衣襟。
可他本已穿戴齐整,经我这么一捯饬,反而乱了些…
我心虚而羞愧地收回手,微低头道,“恭送皇上。”
皇上道,“早去早归,切莫误了时辰。”
我低低道,“是,臣妾谨遵圣意。”
皇上没再说什么便去上朝了,我回到桌前吃了半碗粥,歆儿过来向我道,“娘娘,车驾与赏礼皆已备好。”
我点了点头,用帕子抹了抹嘴,妍儿为我披上一件素色斗篷,我便领着她俩出发。
说来她俩行事倒愈发利索了,不再像从前那般多做无谓的阻挠。
马车向宫外疾驰,我心里忽有一种异样的感受,这是这三年多来,我第一次不与皇上同行,独自出宫。
我心里少了许多负担,坐在车内也不必拘谨,没有皇上陪同,委实轻松自在许多。过宫门时,我听见守卫呵斥道,“何人胆敢擅自离宫?”
歆儿钻了出去,没好气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里边坐着的可是当今皇后。”
我心知她是在出示象征皇后身份的令牌,那守卫立马变了口气,讨好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姑恕罪,莫要跟奴才一般见识。”
歆儿冷哼一声,“还不放行。”
那守卫道,“是是是…”忙指挥他人打开宫门。
马车驶过宫门,歆儿也回到了车内,我透过窗缝看外头的风景。曾几何时,我常穿着随意地四处游逛,没有规矩与门第的约束,随心所欲地去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我隐约瞧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姑娘步履轻盈地走到茶摊前,从贴身荷包里取出铜钱买了两个糙面馒头,转身边走边咬了一口,而后便丢给了亦步亦趋的小丫头。
想来那姑娘虽说轻装简从,却是身份不俗,同我当年很有几分相同。
往昔的画面与眼前重叠,我仿佛看到自己欢脱地走在街上,天真烂漫,笑容满面。马车的一个颠簸使我回过神来,我垂眸瞧见自己隆起的腹部,却忽而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感到了一丝丝茫然。这感受十分神奇,仿佛我已是年迈的老者,意外回到了从前,只是再也回不到最青春美好的年岁。
或许我的心境,已渐入老年。
妍儿在旁轻声问道,“娘娘在看什么这样入神?”
我喟然叹道,“本宫瞧见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姑娘,不觉竟痴了。”
妍儿不禁笑道,“娘娘几时学了登徒子的话术。”
我勉强抬了抬嘴角,“许是太闷了。”
不久,马车停在裕王府前,原本我挺着肚子下车定十分有损形象,好在妍儿给我披上的斗篷尤为宽大,我稍稍弓背,那斗篷便将我的身形遮了个严实。
我抬头看着“裕王府”那三个大字,再顺延往下打量王府门面,原本这王府翻新过该是更为气派威严,可我这么瞧着,却有几分悲凉之感,
很快,裕王府里的管家便忙赶着迎了出来,想是皇上已派人提前告知了消息,他一过来便低调而慌张地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我亦压着声音而又急切道,“不必拘泥礼数,本宫不宜出宫太久,快带本宫去见你们王妃。”
管家声音沙哑地应了声是,忙在前领路。
偌大的王府里像是没几个人的样子,我随管家走过一条石子路步入内院,又经过一片绿荫来到一间偏僻而雅致清静的卧房前。
但其实,不光是这里清静,整个王府都很清静。
管家停下脚步,“娘娘,王妃病重下不来床,没法儿跪迎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我左右望望,“本宫不是说了,不必拘泥礼数,只是…王妃何以住在此间?”
管家道,“王妃素习体弱,入府后的第二日,便搬来此间居住,便于休养。”
通常来说,大宅子里多半会有几间空出来无人居住的屋舍,因其偏远冷僻,便是有客登门,也不会迎来此处,只让几个下人定期打扫使其不至于荒废便罢了。
我尚在兰府时,便常偷跑去西南边最角落里的一间小屋里自己一个人待着,两手交叠当枕头垫在脑后,仰躺在榻上想一些有的没的。
管家说洛清雨入府第二日便搬到了这里,那她跟周勉…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探病,我晃了晃脑袋平稳思绪,缓步上前。
房门是虚掩着的,不知是为了方便下人来往送药与吃食,还是特地为我而开。屋内药草味十分浓重,怕是比医馆还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