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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204)

作者: 月熊熊 阅读记录

那守城的士兵当即一愣,其面上惊恐复杂交错,定定地在云清澜脸上看了片刻,才又折身没了踪影。

“他们难道是高兴傻了?”

云清澜及其身边的百姓自是都看清了那士兵的反应,见其不声不响地又缩回城中,站在云清澜一侧的跛脚男人就忍不住低声嘟囔。

过了不久,随着几声轰隆重响,陵泽县城门就又缓缓开出一条缝,紧接着,一手挽长鞭的干练女影就自门后健步而出。

那女子隔着门濠,目光随着身边人的低语落在云清澜身上,待看清云清澜的面容,就也跟着愣了愣。

此女正是塞鲁河寇奚山月。

这奚山月看着与云清澜年龄相仿,其腕上盘着一卷长鞭,鞭尾殷红的穗子正荡在空中随着奚山月的动作前后摇晃,那一身鹅黄衣裙灵动洒脱,头顶鬓处则各自扎了几缕拇指粗细、系着银铃的小辫儿。

此刻辫上银铃晃动,余音清脆不绝,叫人远远看着,就只觉其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而这边听闻“云小姐”突然出现在城外,奚山月当即就放下手头的事情疾步而来,她滞在原地,看着云清澜那同云青风几乎一摸一样的面容愣了许久,一直到身边人出言提醒,才又紧接着抬手,命城墙上的士兵放下吊桥。

吊桥放下,云清澜一行人就当即越过门濠进入城中,城门“砰”地一声闭上,等在城内的百姓看见云清澜就当即热络地围了上来。

“云小姐回来了!”

“云小姐回来了!”

“真的是云小姐!”

陵泽县的百姓对云清澜的态度比之平仓县的百姓更为热情,他们拉着云清澜走东走西地看城内各处同龙虎军中如出一辙的布防建筑,遇上个行动不便的年迈阿婆,竟也不由分说地拉着云清澜上前打招呼。

阿婆拉着云清澜的手,和蔼慈祥的目光在云清澜身上端详了片刻,就道:“云小姐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听到这里,云清澜心中就兀自一痛。

北境重伤,那几能将人横刀斩断的巨大刀伤就那么落在兄长胸口,尽管后来被周倦九死一生地带了回去,可兄长却只在京都休养了月余就又启程前往达腊。

这一路颠簸又逢动乱,兄长那般重的伤,气色又如何好得了?

想到素来开朗明媚的兄长如今竟都是以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示人,云清澜心中就更是疼痛,她的目光在周边热情的百姓身上游走一圈,可没见到想见的人,心中就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惶然和困惑——

只是,兄长呢?

平仓县的百姓把她误认为兄长,云清澜只当他们是不了解陵泽县中情况,可如今这陵泽县中处处都是兄长留下的痕迹,为什么陵泽县的百姓还会把她当成是兄长?

自云清澜入城后,奚山月就始终跟在一侧一言不发。

见云清澜面上的神情因这阿婆的一句话露出困惑,站在一侧的奚山月就突然开口,冲着周边人道:“大家都先回去吧,云小姐身子不好,今日回来一路奔波,还是要多休息才是。”

如今达腊来犯,是奚山月带着河寇镇守城中护住这一方安宁,再加上其县令千金的身份,那自然而然就成了这城中主事,有她的一句话,尽管百姓依依不舍,但终究还是四散离去。

转眼就只剩下云清澜和奚山月二人。

“你就是他的那个妹妹。”奚山月看着云清澜道。

看来奚山月是已经知道了兄长身份,云清澜闻言微微颔首,随应她道:“在下云清澜,是兄长云青风的胞妹,年前兄长因故代清澜远赴达腊和亲,如今武朝覆亡,和亲之事自也无从说起,清澜南下寻亲,只是不知兄长他现在何处?”

“他在家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听奚山月不答反问道。

云清澜回想着朝臣对兄长的称赞:“兄长光风霁月楚璧隋珍,为国为民忠肝义胆,是百年难遇的国之良将。”

“官话就少说。”

不等云清澜说完,奚山月就颇为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了她:“我是问,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奚山月性格直爽,云清澜闻言就当即一愣,不过看着奚山月眼中因这个问题而流露出的好奇与期待,云清澜顿了片刻,就还是轻声应她道:“兄长意气风发,在清澜心中,是春天般明媚的人。”

在那身在云府孤寂无边的二十年里,只有兄长一直陪伴着她。

兄长陪她习武,教她读书,给她讲那些高门大院之外的事,他给她带回满匣的奇珍异宝,又替她挡尽来自祖父的无边训斥,他以男子之身替她远嫁,又为她受尽一切颠沛流离。

云清澜想起兄长给她留下的那支白玉冠簪。

兄长待人素来温和,他眉目似星,唇弯似月,笑起来就如春风拂面,只要待在兄长身边,听兄长言笑晏晏地唤她“小云儿”,那不论是严寒北境还是深门大院,云清澜就从来都不觉得冷。

这样的人,不是春天又是什么呢?

“意气风发?倒还真是个骗子。”却见奚山月竟好像听了个笑话似的冷不丁嗤笑了一声,“怎么,意气风发的人也会寻死?”

寻死?兄长要寻死?

云清澜又是一愣,紧接着就又极为笃定地摇摇头:“兄长向来开朗,绝不是个会自寻短见的人。”

“那可不一定。”奚山月背转过半身,看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就也跟着想起些旧事。

只听她淡淡道:“如今各处都说是我将他劫上了山,可谁知道当时我闯进他房中,他手里的刀就已经离自己这么近。”

奚山月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脖前比划:“本姑娘虽说是个土匪,可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下来却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原本潜入他住处,本姑娘也是怀了十二分的愧疚,但如今既是他自己想死,那倒不如用这条命去帮我威胁达腊。”

奚山月顿了顿,话说到这里就又带出些叫云清澜听不懂恼怒:“只可惜他自己不惜命,他的这张脸,也卖不了多少人情。”

奚山月话说的并不算好听,可云清澜如今却也顾不得与之争辩,因为此刻,她已经被奚山月话中透露出的另一件事给震住了:兄长竟真的要寻死?!

云清澜心中当即大惊,可过了片刻却又突然反应过来:难道兄长是怕到了达腊身份暴露,为免两国因此再起争端,所以才选择在平仓了却性命?

想到这里,云清澜面色就更是惊疑不定:所以当时兄长离开京都,就已然怀抱死志?!

此刻再看向眼前面露不虞的奚山月,云清澜顿了顿,就又突然躬身一拜:“谢奚姑娘救命之恩!”

尽管说起兄长时奚山月总摆出一副不大高兴的臭脸,但说到底,却依旧是奚山月救了兄长性命。

云清澜一揖到底诚心诚意,可奚山月却突然后退半步错开了身子:“我可没救他的命。”

不知这奚山月到底是跟兄长有什么过节,竟连带着对云清澜这个妹妹也没什么好脸色:“你们云家又是男扮女装,又是女扮男装,颠来倒去真真假假,像你们这种满嘴谎言的骗子,谁救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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