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娇(58)
桌上的茶水已经让宫人们换了两回, 见宁妍旎叫阿棠去取了本游记还是岁时记什么记的书来,容妃的脸色终于有点微微扭曲了。
这架势, 难不成自己还得在这盯着她看完这一整册书卷。
只是偏偏,宁妍旎这姿容在这里,若说是盯着她看完这整册书卷,那些男人怕都趋之若鹜。
这脸越看越心烦, 日后还不知得看多久。容妃的目光从枝桠上转回到宁妍旎脸上,刚想耐着性子再盯着她。
一壶新的茶水却又被端了上来, 还有一盘内廷司新晋的榛子。
“容妃娘娘正好也在。阿栀刚去内廷司拿了些榛子, 一来一回耽搁了些时间。太医说冬日吃榛子最是能调中开胃,公主久等了。”阿栀将手上端着的榛子放到了桌上。
宁妍旎抬头, 看着阿栀抿唇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心下不由地卸下了提着的心气。
倒是容妃, 她那好不容易耐下的性子又起来了。她忍不住地轻翻了个白眼,得了,今日她在这呆得也很久了,也能走了。
只不过,她最后还有句话要同宁妍旎说。
容妃手扶着桌,妖娆得前倾着身子靠近宁妍旎,她说得有声有情,“公主,来日方才,可切莫押错了宝,做出些让自己有悔的事。”
宁妍旎捻起榛子的动作未有停留,她极缓极轻地点了头,“人应当皆盼如此。”
容妃嘟囔地抚着鬓发,直起身走了。
其实承禧宫的园院里确实是有些孤清了,只有楸树。
树旁的空地还能植些兰桂,回廊外面可以再种些拂柳,再种几株冬青,这样一年四季,承禧宫就都有花木可相陪。
只是当时的宁妍旎住进来,便没有心情这般想。
现在心里因着有点出宫的希冀,对着冬季的冷日,宁妍旎都觉得暖洋洋,连带着现在看着园院也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适意。
容妃走了之后,宁妍旎寻思着每日等着更是煎熬,不若找些小事来打趣。她便找了一日,和阿棠阿栀一起在院中亲手栽了些珠兰的小苗。
希望它们能存活过这个寒冬,也希望着明年能有个新主人照顾好它们,而不再是她。
希冀是植下了,宁妍旎这会正站在承禧宫的院中,望着那一片刚栽上小苗的土凝定着。
她今日身上是梅染色的绫罗衣裙,罗衣衣襟处绣了几株玉面梅。衣领微窄,露出了一小片细长腻白的脖颈。
日光之下,她的容色莹白透净,未有言语动作,只是眉眼间有些许难掩的忧色。
阿栀走上前,为她披上了件蜜合色的锦绒针锦斗篷。
宁妍旎忍不住开口低声问她,“阿栀,这两日可还有别的什么消息没有。”
阿栀低声应了句没有。
现在每日阿栀都会去别的宫苑廷院里混个脸熟,挑着时间拿些东西去和宫人们唠嗑下,但总归很多事情从这些人嘴里也是打探不到什么的。
宁妍旎也知道,她细白的指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如今她们眼看着就能出宫了,只是贸贸然离了宫,届时宫内无事发生,她们便落下了个私逃出宫的罪名。能不能出宫,有没有出宫的好时机,眼下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下太子了。
宁妍旎已经在这院中伫立了好一会。
太子今日差了人过来捎话,说晚些时候他过来一趟。
现在的太子是愈发得忙了,最近这大半个月来,他也只来过一两次。如今他说要来,看着也是匆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宁妍旎想着,年前再见太子的机会想是也不会有太多次了,这次的见面,可要慎之又慎。
她正想得入神,宫人也不敢上前来扰。
只是肩上突如其来地又有些微重量传来,让她的身子一下子裹进了一片温暖之中。
竟又是一袭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宁妍旎不由失笑了下,“阿栀,我穿得已经够多了,你这可是快把我裹成只黑熊了。”
可不是,她本就披了一件斗篷了,现在又多覆上了一件。
这斗篷的毛领还趴伏得很,细软的毛领挠得宁妍旎的侧颊痒痒的。
她不由又轻笑了下,从斗篷内伸出手,低头想按下那斗篷的毛领。只是手还未落下,却发现那是一件暗黄色的大氅。
大氅很是宽大,搭在她身上,底下还余出长长的一截拖曳在地上。
她迟滞的手也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大氅的主人正眼中带笑地看着她,“哪儿会有这么纤弱的黑熊。”
太子刚进了承禧宫,没让宫人通报。阿栀在身后看着太子扬了手让她噤声,就也只得闭了嘴。
他看着宁妍旎站在院中,她的脸上较往日像是透白了不少,他当即解下了身上的大氅就想把她整个人裹住,不让她再受半点风吹。
“怎么不在殿内等本宫?是本宫来得晚了。”太子握着宁妍旎的手。
她那藏在斗篷下的手竟然是一片冰凉,太子制住了她要除下大氅的手,便牵着她步入了殿内。
宁妍旎一听,就知道太子是误会了,以为她是在院中等他。但其实,她也只是在殿内呆得闷了。
但她没有开口解释,她只是眸光落在手上,想抽回太子牵着她的手,“太子哥哥,可别让其他人瞧见了。”
太子此时早已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挨着走着。
他牵着她的手没放,二人的手掩在了太子的大氅之下,然后堂而皇之地在准备茶水的宫人面前走过。
入了殿,将殿内的炭火拨得火红些,太子才没再制住宁妍旎那想除下大氅的手。
“太子哥哥,今日怎么得空过来看望阿旎了?”随着伺候的宫人被屏退候在门外了,宁妍旎抬手帮太子斟了杯热茶,“太子哥哥过来吹了一路的寒风,先喝口紫姜茶暖暖。”
太子还在心疼着她在外站了这般久得等他,现在再听她这样说,更是直接归咎于自己不好,“近日朝上很多事总要本宫亲自拿主意,本宫一时忙昏了,想着要来见你,却总抽不开身。”
要是以往,太子说这番措辞,可能还只是心存哄骗之意。
但是现在,太子这番话却是真得不能再真。
这些天来,宁子韫的举措和安排实在是太过明显,直把他迫得有些焦头烂额。他也有些拿捏不到宁子韫的意思,只能是事事都提前做些布防。
只是这些事,和宁妍旎说了也不合适,她也不懂。
太子看着眼前还关切回望他的宁妍旎,伸出手就把她半环在怀中。
他握着她的手,温声道着,“本宫看你最近更是憔悴了不少。其它的都安排好了,等这阵子过去了,事情落定了,一切就都好了,本宫以后定当也不让你再受这般委屈遮掩。”
太子说得挚诚,宁妍旎心下有些微的触动。
但是,她更在意的是他言语中的什么事情落定。
思及此,宁妍旎眸里带上了薄薄的愁色,她低声回着他,“阿旎很担心太子哥哥,但是阿旎什么也不知道,每日就只能这样担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