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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春娇(74)

作者: 馒头泥 阅读记录

她每下一步棋,宁子韫几乎只是看了一眼, 便跟着落了子上去。他的面色如常,每一步棋却都下得将她往危路上逼,让她每次的还击都有些力不从心。

就算再思再忖,她也胜不过。

到底是她高估了自己, 才发现宁子韫这人之前伪饰得就连对弈,都是在他们面前诈败佯输。

宁妍旎蹙眉, 牵着微落在棋盘上的袖口, 她执着白子的手不甘心地又落下了一枚白子。

“棋艺还不错。”宁子韫难得有这样的耐心,还淡淡地点评了一句。

话是夸着人的话, 但这句话放在此时, 宁妍旎却觉得有些讥讽。

几次行棋之后, 宁子韫还未觉得无趣,宁妍旎倒是先把手上执着的白子丢回了棋盅。

“你胜了。”宁妍旎再不想认输,却不得不承认,看着宁子韫的棋艺,她确实胜不了他,“你说吧,要我应承你什么。”

她的眉蹙得很紧。

说完这话之后,宁妍旎抬眸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继续说着,“真是想不到,容妃娘娘竟然听从你的授意。”

宁子韫本微扬起的眉梢放了下去,有些出乎他意料,她竟然这样就猜到了。

他默了下,没有否认。

“那,之前的廷花会上,容妃和我案上的那盏茶水,你事先早就知道,而且你还推波助澜。”

宁妍旎刚才执着白子,盯着棋盘的时候,就突然将之前的事情想透彻了,“容妃听从你的安排,那个余三小姐也是你的人。”

“你当时明明什么都知道,但是你就是要迫得我走投无路,让皇上如愿以偿。然后让我去求你,明面上你在庇护我,实际上你明明就是这一切发生的罪魁。”

宁妍旎愤然说着这话时的气息有些不稳,看着他无声承认了之后,她的眸中也不知道是带着自嘲,还是带着厌恨。

那件事全部的事实真相,几乎就是她猜的那样。他之前那样安排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但现在,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宁子韫的薄唇放平了。

那时的他是愠怒着宁妍旎竟然转头就翻脸不认人,所以在知道了那事之后,他才推波助澜了一下。

“那些事全部都已经过去了。”宁子韫的眼神落在棋盘上,“我今日来,只想与你说说话而已。”

他和她从来便都不是感同身受,轻描淡写一句过去了,就觉得真是过去了。如果不是她提起,是不是宁子韫也忘了。

宁妍旎觉得心口阵阵窒意,过了好一会,她才开了口,“那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你让容妃来,设了这棋局,又是想我应承你些什么。”

没等宁子韫开口,宁妍旎就兀自轻嘲笑出了声,“你是想上.我的榻,还是想让我再去帮你做些什么龌龊的事。”

“其实你大可以省了这局棋,我余下不多的家人都在你的手上,你想让我怎么做,你直接说,我难道还有拒绝的余地。”

他们两人,同坐在一个院中,中间隔着的那张桌案不过四尺,却远得堪比天堑壕江。

宁妍旎站了起来,抬手将身上的斗篷系带解了,她道着,“就现在?”

她的手还准备解了腰间的束带,面上带着的却全是无助屈辱的透白。

看得宁子韫额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昨夜一宿未寝,今日没有别的心思,真的只是想过来看看她罢了。

刚才对弈时已经消散了的愠意,此时又在宁子韫心口上翻腾了起来。听着宁妍旎那般自轻的话语,他便有说不出缘由的心烦意乱。

“我说了,我今日只想与你说说话而已。”宁子韫有一瞬地失了神。

但很快,他回神,怒不可遏地让宫人退远了些,自己起身,捡起地上那蜜合色的斗篷。刚想抬手为她披上,她却避着退了几步。

宁子韫心里被她这举止击得像堵了块巨石,不上不下就搁搅在那里。偏偏她说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宁子韫恨声道,“这棋局,你输便输了,不用应承我任何的条件。”

他这话之后,宁妍旎却偏过脸,不回他一句话。院中一瞬之间,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静默。

宁子韫面色沉着,他的耐心不多。一手还捏着那件蜜合色的斗篷,他一手便探过去,钳着她的下巴,迫着她的脸转过来。

只是转过来的小脸上,满是湿湿凉莹的泪,让宁子韫的手骤然松了下来。

宁妍旎湿颤着眼睑,看着他。

她轻笑着,“也是,你哪会在乎,你现在还需要我应承你什么条件。你现在想进哪个宫,上谁的榻,谁还敢多说一句。”

“只有我,需要被人指指点点,任着你来这,被你肆意轻贱。”

她的每句话都话里带刺刺着他,但每句话也说得让他不知道回些什么话,才能安抚下她。

宁子韫简直要怒急攻心了,他一字一句咬牙说着,“谁敢,谁敢对你指指点点。”

杏眸中还有泪簌簌地往下扑落,她不再看他,也不再说一句话。

宁子韫想让她再说下去,却觉得自己心口也是憋闷难忍,愤懑欲裂。他把那件斗篷掷在棋盘上,转身离开了承禧宫。

宫人纷纷跪倒了一地。

宁妍旎的泪也随着他的离去慢慢止住了。她伸手拿起了棋盘上的斗篷,搭披上身之后,细白的指根将它往身上拢紧实了些。

刚才输了棋时,她就很担心宁子韫又提出什么她承受不住的事。

她指责宁子韫时,确实很生气,不过她也属实没想到,宁子韫这次竟然就这么被她气走了。

今日这一哭,不知道能不能让宁子韫扫兴个几日,也不知道下次宁子韫又会如何对她。若是要让他对自己失了兴趣,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宁妍旎裹紧了斗篷,望着院中那还经着冬日的珠兰,尔后缓步回了殿内。

出了承禧宫的宁子韫,面色清凌难看。

福宁殿内。

云顶椽梁,金漆龙雕。高巍朱檐下,鎏金炉里的香已多日未点上。禁卫军森严地守着,留下伺候的宫人只余了一个。

那蜷在榻间的垫褥子上的人,身上的光壁龙纹袍服已经黯了色。

他也曾经历过两朝皇位更迭时的风雨,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如此大逆,又如此让他意想不到。

殿内大踏步的冷厉脚步声传来。

“朕的儿子,你来了。”皇上奋力起身,他的声音沙嘎,面上试图带着抹慈色,却是因内心实在不平而露了抹恶色。

他看着宁子韫脸上那明显难看的神色,心里不由地有了这十数日被囚以来的第一次快感,他忍不住出言讥嘲,“权势现在不是已经尽落在你手,怎么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看。”

宁子韫冷着一张脸,他现在没有心情,连一句废话都不想费在他身上。

身后跟着的杭实一手端着朱砂印泥和笔墨,一手执贴金色卷宗物。他将东西放在了皇上的榻前,没有退开的意思。

皇上怒笑得胸腔内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他抖嗦着手,怒骂着,“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竖子,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