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殿前御史(128)

作者: 扫红阶 阅读记录

“这……我们毕竟是手足兄弟。”

“太子是为储君,来日父皇驾鹤西去,太子登基继位掌管天下。可天下若有三省在藩王手中,好似双掌被人截去三指,形如残疾。任谁想做一个残疾皇帝?太子哥哥如果愿意,也不会因获麟呈祥殿的事情被父皇幽禁东宫,对吗?”

“我是太子,故而有此顾虑。可无论谁是皇帝,却愁都是大旻最尊贵的公主,何必为此劳心?况且,除却春粮一案,七弟待却愁不薄。”

“可春粮一案,他算计利用我。我既查出来,定要还回去。”她撇撇嘴道,“而且之前张湍逃出宫去,也是七哥安排,张湍举家迁离孟川,仍然是七哥安排。哪里待我不薄?”

听其愤愤所言,太子虽仍存疑,到底安心许多。稍加安慰后,便听其将计策娓娓道来。翌日,皇帝下旨,解了太子禁足,却未复其监国理政之权。太子也不失落焦虑,带着罗书玥一同协助海晏河清殿筹办赵令僖生辰。

二月初九,赵令彻抵达京城,入宫觐见后往海晏河清殿送上拜帖,却是杳无音讯。

二月十二,靖肃公主双十生辰之宴,于海晏河清殿内铺开,京中王孙贵胄、文臣武将皆获邀出席,席间繁华喧嚷可谓空前绝后。

是夜亥时,一点微火,点燃帷幔纱帐,继而火势如龙,席卷殿中。

走水消息瞬时传开,人心惶惶,皇帝勃然大怒。

子时大火扑灭,赵令僖携皇帝至焚毁宫殿查看,见赵令彻怀抱赵时佼自灰烬中闯出。御医涌上前去,粗略检视之后向皇帝回禀,道是四公主与南陵王性命无虞,但四公主身有烧伤,恐会落下疤痕。

宫人拿着浸过温水的丝帕简单擦拭去赵时佼面上污浊,皇帝见状,揉着双昏花老眼,颤巍巍走向近前。霎时惊惧悲戚遍及全身。

赵令彻俯首请罪:“父皇恕罪,儿臣未能护四姐周全。”

四周寂如死潭。

顷刻间,皇帝抬脚踹去,赵令彻猝不及防,被掀翻倒地。

声嘶力竭的厉声叱骂在夜幕下回荡:“她是你姐姐!你躲在她的身后,任她被火烧成这样!你算什么东西!算什么东?????西!”

随后,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一口鲜血喷出,歪倒一旁,不省人事。

赵令僖慌张撑起皇帝身躯,仿佛撑着一座大山。

她未曾料到,父皇竟会因此病情加剧。

二月十三,钦安殿药味深重,久久不散。殿外跪满朝臣,殿内满是皇子公主妃嫔,唯赵令僖与太子二人守在床前,等候皇帝苏醒。

傍晚,皇帝张了张眼睛,气若游丝,吐出断续字句后,复又昏迷。太子闻之,传令王焕拟旨,七皇子赵令彻德行有亏,不容于天,着褫夺爵位、削除宗籍、贬为庶民。殿内殿外,尽皆骇然。

多名御史随即上表,弹劾南陵王借安定官场之名、行把控地方权柄之实,历数罪证条条,一应送入内阁。

朝野震荡,始作俑者却已无暇顾及。

“公主,茶凉了。”无念手指探过茶盏瓷壁,低声轻叹,旋即嘱咐宫人再换一盏。

赵令僖捧着本医书魂不守舍,恍惚间应了一声,再没说话。热茶送来时,无念端到其眼前,低声劝道:“昨日御医诊脉,说公主是心火旺,多饮茶水,少思少虑,口舌溃烂自会缓解。”

她就着茶盏啜饮一口,不慎烫到舌尖,无念急忙将茶盏搁置一旁,唤人取来凉茶。

“无念,先前张湍昏迷不醒,几个僧人在院中敲敲念念,他便醒了。”她蓦然抬头,“你说是不是该找那些僧人来,去钦安殿敲敲念念?”

“公主,所谓经文佛陀,都是虚假,前人杜撰来自欺欺人的。”无念将手中佛珠缠在她的腕间,“若求心安,我代公主在钦安殿诵经祈福,以求皇上早日痊愈。”

“那你快去。”她催促道,“每日多念几篇。”

无念无奈应下,还未出门,忽见远处有人本来,仔细分辨后,他出言提醒道:“公主,庄宝兴回来了。”

庄宝兴自孟川归来,带回个好消息。哪怕知晓皇帝病重,有意遮掩喜色,可话出口时,难免带点儿喜气:“公主,临行前张大人给我一个锦囊,叫我到地方了打开。公主定猜不到,属下到地方打开一看,照着锦囊指示,将谁找回来了!”

赵令僖心中烦闷,拿着医书扣上脸颊道:“别卖关子。”

“公主稍等,她身子不大方便,赶不得急路,我们路上走得慢了,不然早该到京城了。”

凉茶刚巧送到门前,遇到庄宝兴带回的人,那人伸出一双皴痕交错的手掌,从宫人手中接过凉茶,缓缓送到赵令僖面前。

“公主,喝盏凉茶消消火。”

她闻声蹙眉,旋即抬头,医书滑下,视野豁然开朗。

一名荆钗布裙的妇人正立在她眼前,其眉眼神态虽然如昨,可满面风霜却难抹去。她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久别重逢。不知怎的,她竟为其流下一滴眼泪,倏忽坠入盏中。

她唤:“次狐。”

次狐将茶盘侧竖,扶着腰身艰难半跪行礼。

她垂眼看去,这才发觉,次狐腹部凸起,已然有了身孕。她稍显无措,无念在她开口前,先行将次狐搀起。

“怎么回事?”

次狐回禀:“请公主恕罪,奴婢此前落难,幸得兵将搭救,后来未曾请示公主便私许终身。”

见其手掌托着腹部,动作颇显笨拙,她想起之前猝然生产的商云衣。于是摆摆手道:“坐下回话。阿宝先说。”

作者有话说:

小张大人下章回来。

? 第85章

庄宝兴所述甚是简单,他只依张湍所说,回京时舍近求远,取道禾丰县城,夜探禾丰粮仓及军营。后在军营角落,找到了正在浣衣的次狐。

张湍交予庄宝兴的信中并未说明因由始末,赵令僖只稍作推测,心中就已明了。逆贼虽行恶事,但舍不得这数百训练有素的护卫将士。既想藏人,又要能够供给数百将士日常消耗,靠近粮仓的重军营地,再合适不过。庄宝兴忆起当日抵达禾丰县时,路上所见车辙深浅,倘若车队所载是那数百将士,也说得通。

如需查证,无论比对兵部记录在案的禾丰营地名册、清点人数,或是调营地及禾丰粮仓粮草进出账目,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一旦找出,就是铁证。

即便有谁试图销毁,回到她身边的次狐亦是实证。

张湍既查出线索,此事便有着落,她不必再费心细查。随后吩咐次狐退下,命人传崔兰央进宫。

虽无需细查,也当知些梗概。崔兰央自幼喜爱武艺兵法,钻研之时,便生出来日效父为将的念头,兼之崔慑领禁军统领之职,崔兰央对朝中武将了解颇多。取醉园中赏花闲聊几句,禾丰营中几名主事武将的履历,经谁举荐提拔,与谁关系亲厚,就已说个大概。

一枝桃花折下,她将花枝交予崔兰央道:“桃之夭夭,当饮桃花酿。阿兰代我将这枝桃花捎给子湄哥哥,约他明日晌午到南陵王府。就说我与七哥饮宴,请他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