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24)
崔兰央颔首应下,今日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无论赵令僖处置谁,她都只能袖手旁观。
以防张湍再激怒公主,次狐先一步上前以布条将其封口,侍卫们随后赶来将人押离宴席。次燕得令随其回宫监刑,薛岸抛一颗青梅入次燕怀中道:“监刑辛苦,送你的。”
一连发落两人,席间变得死气沉沉。
将破坏气氛、败坏心情的人送走,她舒坦虚脱,一面吩咐宴席继续,一面令孟文椒起身。又道:“罚他不是因为你,是他屡屡冲撞本宫且不知悔改。为你选婿的事被他搅和了,但你放心,该赏你的定不会欠了你。”
“民女有幸得公主青眼以待,不胜感激涕零。然民女蒲柳之姿,才疏学浅,不敢高攀京中贵人。”孟文椒轻声低语道。
“本宫给你定亲,谁人敢说高攀?”她将此事定下,不容推拒。
孟文椒温顺乖巧,模样好,又有才华,甚是合她心意。她决心要为其寻门好亲事,宴席结束时,索性令崔宅奴仆将孟文椒的行李收整妥当,随她入宫居住。
次雀领命,预先回宫收整院落,海晏河清殿上上下下抓紧忙碌。清平院中次杏见这阵仗,抓住一人打听,只知公主要将一位小姐接入宫来住着,其他一概不知。再问及张湍,那人犹豫片刻,回说张大人早早被打发回宫,现下应是在内狱。
次杏慌里慌张将这事告诉成泉,两人如热锅蚂蚁一般,最终成泉心一横,趁着夜色翻出屋院,崴了脚便一瘸一拐地奔向九州山河馆。
待她携孟文椒回到宫中,一切已准备妥当。次狐亲自安置好孟文椒后,方才回到她身旁伺候。
次日至晌午,她才昏沉沉睡醒。
天气愈发湿闷,想是天公酝酿着一场大雨,只等择机泼下。
不知因昨夜枕上不安,还是久睡愈乏,她尤觉困顿,肢体乏力,吃过午饭就又窝回榻上。次狐见她身子不适,遣人去请御医。
御医未至,赵令彻却带着暑气来了。
她懒得起身,在薄毯下缩成一团,两手扯着毯子边缘拉紧,只露出个脑袋。她双腮微粉、双眼含泪,病恹恹地看向赵令彻。
“这是怎么了?”赵令彻吩咐人去请御医,又遣人去通知皇帝。
她浑身没劲,有气无力道:“太累了。”
“莫非却愁昨日亲自去摆的宴席,怎就给累成这样。”赵令彻无奈失笑,从次狐手中接了块浸过冰水的帕子,小心翼翼为她擦拭两颊额头。
赵令彻不常主动过来,她正病着,没有精力同他说笑,闷着嗓子问道:“七哥有什么事?”
“昨天长淮苑有宫人犯错,我将其打发去内狱受罚,听说你将张湍打了一百杖。是怎么回事?”
“他不听话。”一绺头发挂上眉睫,她懒得伸手,便试图将之吹开。
赵令彻仔细替她理顺发丝归于耳后:“我过去时,打了三十杖,半条命都没了。就擅自做主,让人停了。这一百杖如果打完,再硬朗的汉子也得送命。”
她心生恼意,推开毯子坐起身,直勾勾盯着赵令彻,委屈道:“他当众忤逆我,我只不过罚一罚他,七哥你可怜他,怎就不心疼心疼我?我还病着,七哥就来气我,我不依。”
第19章
“谁敢气朕的却愁啊?”
内廷宫闱,能够劳动皇帝亲往的,唯有赵令僖一人。海晏河清殿宫人请御医诊脉同时,将她抱恙不适一事呈奏皇帝。正与宠妃嬉闹的皇帝当即撇下人,命宫中御医全数前往海晏河清殿为公主诊病。
宫人跪迎请安,赵令彻起身行礼。
只有她不情不愿地抱着毯子坐在床上。
“怎么跟我闹性子,总不会是我惹了你吧?”皇帝在床畔坐下,吩咐跪在殿中的御医道,“都起来吧。看看公主得了什么病,需得用什么药。”
御医诊脉,斟酌议后方才开出药方,道是:“公主所患乃暑温之症,可以清瘟败毒饮解之。”
“抓药去吧。”皇帝见她仍是悒悒不乐,遂将赵令彻招至近前责问:“说说吧,怎么惹你妹妹生气了?”
赵令彻跪地道:“儿臣有罪。”
“老大不小的人了,给你指婚你不愿,缩在宫里没半点儿出息。平日里畏畏缩缩,却在亲妹妹面前耀武扬威,同你母亲一般无二。”皇帝厌嫌道,“朕怎么就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儿子。”
“儿臣知错。”赵令彻伏地不起。
“行了。”皇帝摆了摆手,“出去候着,别在这儿给你妹妹添堵。”
赵令彻依令退至殿外等候。
几句训斥,却帮她理出些头绪。若说京中男儿,论出身、论相貌、论才学,顶好的尽在九州山河馆中。恰巧孟文椒擅丹青,赵令彻喜字画,说来也算是天造地设一对佳偶。
“这可满意了?”皇帝拍拍赵令僖的额头,“躺下歇着,等药煎好了仔细吃药,只等痊愈,我就带你去避暑行宫纳凉。”
她团着薄毯半趴在床上,露出个脑袋仰面望着皇帝,舒展笑颜回说:“父皇,儿能为父皇解忧。”
“你不给我添麻烦我都要谢天谢地了,能给我解什么忧?”
“父皇笑话儿。”她努着嘴,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好好好,父皇错了还不行?快说说吧,要如何给我排忧解难?”
“父皇挂心七哥婚事,儿有个人选。”她再靠近些,悄声道,“就在儿的宫中住着。”
“还是却愁令人省心。”皇帝抚着她的头顶叹道,“你哥哥惹你生气,你还在替他着想。是哪家的小姐?我记得你昨?????日去了崔家,莫不是那个常跟你玩在一处的丫头?模样不错,出身虽稍逊色些,倒也无碍。”
“不是阿兰。”她稍精神了些,命次狐将孟文椒昨夜所作画卷取来。
皇帝得了画卷,展开一观,道:“画得不错,是出自你所说的女子之手?”
“是她。”她笑吟吟道,“儿虽不懂字画,但七哥喜欢,如果父皇给他们二人指婚,想必七哥定会满意。”
皇帝却迟疑道:“投其所好是不错,但官宦世家女子中,皆无此类出挑人物。这是你从哪里觅来的?”
“是与张湍定过婚约的,不过婚书已被儿烧了。出身书香门第,身家清白,模样也好,温顺可人。”她将画卷卷收起,又叫次狐将画送到殿外交给赵令彻。随后抓着皇帝衣袖撒娇道:“父皇,你就说好不好吗?”
皇帝皱着眉头道:“家世平常,又定过婚约。你七哥母家再低,到底也是朕的儿子,这女子虽有几分才华,但非皇子正室之选。你若一定要凑这件婚事,就让你七哥纳了做侧室。朕从世家女子中择一人给他指婚,先娶妻,再纳妾。”
事情定下,皇帝便传令下去,官宦世家若有适龄女子,画像送入宫中,京中三日内送达,省里则十五日内送至。
等药煎好送上,看着赵令僖服过药,皇帝方才离去,将赵令彻一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