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缱绻(54)
“都忘了问你正事,芭蕾委员会什么时候开始审理?”
宜笙搅了搅咖啡杯,“就这两天了,昨天已经收到通知。”
“没事,老公不在,还有姐妹陪着。”
下午,则灵便接到演出通知,也是宜笙接受审理当天,赴越溪演出。
重新过上单打独斗的日子,宜笙恍惚回到了童年时。
特别在则灵离开的第二日,她便一大早按照要求去往芭蕾委员会。
从门口登记,再上交所有通讯设备,宜笙被单独带进一个房间。
浅蓝色的墙壁,里面只有一排桌子和四张板凳。
她单独一个人坐在房间正中,三个审查官坐在她正前方。
两女一男,统一穿着深色西装,戴厚黑框眼镜,齐肩短发,脸上皆是肃穆和严谨。
坐在正中间的女人开口,连话音都是冷冰冰的,“你好,我是单独负责你的审查官,谭慧。”
“你好,谭审查。”
谭慧冷冷睨看她,“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意讲话。”
“...”
宜笙双手交叠,抓着手上的戒指紧攥。
“名字。”
“宜笙。”
谭慧这是皱眉,“为什么舞团那边提供的资料,你叫Ethan(伊森)?”
“那是当时的艺名。”
谭慧拿笔圈画上,立刻问道:“为什么要用艺名?”
“因为家里毕竟特殊,所以按照父母要求,用了艺名。”
谭慧冷切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足以让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到。
特别其他两位审查官也捂嘴低笑起来,眼底透出微末的轻蔑。
“那你说说你的家庭特殊在哪里吧。”
宜笙咬了咬唇,不解道:“这也和审查有关么?”
谭慧:“当然,了解你的过往全部经历,也是审查的一部分。”
“我父母是宜氏医疗器械的董事长,当时为了避免被过度关注,才选择用了艺名。”
提到宜氏医疗,壹京人几乎无人不知。
因为上到大小医院的机器,下到地方村落诊所的注射器,都会用到宜家生产的各类器械。
“原来是千金小姐体验生活,是为了避免被人怀疑沽名钓誉么?”谭慧话语中那份轻蔑的不屑几乎呼之欲出。
宜笙指甲深嵌掌心,又气又恼,又无处申辩,“谭审查,我从小跳舞,芭蕾几乎是和我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这和我拥有怎么样的身份没关系吧?”
“那你觉得自己是一位优秀的芭蕾演员么?”
“我觉得我是。”
“那你又对优秀的芭蕾演员有着哪些评判标准呢?”
宜笙咬了咬唇角,平静回道:“高标准完成每次演出。无论是训练,还是大小不同的舞台,都保持平常心,统一对待。”
谭慧眼底划过冷笑,“我认为,这只是最基本的职业职能吧?且是各行各业,不仅限于芭蕾。”
“我作为年轻的舞蹈演员一直在努力进步,也面临过很多质疑声,可我从来都是在精进自己。”
“如果你是盲目精进呢?不然为什么去年没有成功评考首席,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
是夜,宜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眠。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有比林胤还要言辞尖锐的人,她甚至猜不透谭慧下一部会问什么。
自己反而如同一个透明人坐在对面,被她一个个问题逼得心理防线几乎崩溃。
她坚持到至今已经十九年的职业信仰,被轻飘飘一句,你确定自己不是盲目精进而打的溃不成军。
烦躁的出神让她忽略了床头柜上响了两遍的手机,直到第三遍,她才恍然回神。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秦见川不在房间,似是在室外。宜笙只能看到一抹猩红在夜色里明明昧昧。
“没事,就是今天开始审查桑晚蔚受伤的事,刚刚在出神。”
秦见川举着手机,能看到她脸上低落的情绪,“明天还要继续么?”
“嗯,估计要很久。”
秦见川知道她最害怕此类咄咄逼人的沟通方式,一问一答,就如从前他们在伦敦那次。
这或许就是每个人自身成长,或是成长过程中自带的不擅长。
“对不起,不能陪你身边。”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要面对的。毕竟,你的工作我也帮不上忙。”
两人分离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过得不甚如意。
秦见川屡屡遇到瓶颈与阻拦,从前与他合作的都是有文化和身份的人,就算达不成一致协议,也会维持表面和谐。
可山村的人民,他们只愿意听想要知道的。说的过于文绉绉或者过于通俗,都难以达到沟通需求。
“笙笙,我知道你在家里等我,就很满足了。”秦见川声音低沉,从他那边还传出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
“我好想你呀,老公。”宜笙闷着声音,眼眶内闪过泪光。白日里的坚强在见到他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
“我也很想你。”秦见川抿灭烟蒂,“你和我说说审查都是怎么问的,我帮你想想如何轻松一点的应对。”
秦见川站在海岛的礁石上,看着涨潮的浪花朵朵冲击拍打海岸,耳边是宜笙气愤的抱怨声。
奇怪的是,他最近听到了太多抱怨,却都不如她生动可爱。
“老公,她居然问我,我是不是在盲目精进。一个人难道会盲目十九年么?”
“不要生气,她现在还不了解你,也是盲目的对你进行判断。”
宜笙吸了吸鼻子,“虽然知道他们本身就是带着偏见在审判我,可我还是有点难过。”
黑夜里,秦见川温柔注视着她,手指摸了摸屏幕上委屈又气愤的人。
颇多无奈又格外心疼,他却只得安抚说道:“睡吧乖乖。保证你很快就能见到我。”
作者有话说:
心疼单打独斗的笙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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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鹅湖
秦见川直到看着宜笙睡着, 才眷恋不舍地挂断视频。
夜晚的港湾,北风又冷又冽,他独自坐在礁石沿上, 一根又一根的烟蒂抿灭在他脚边, 却还是散不掉连日陷入瓶颈的愁绪。
多时, 黎锡然慢步出来,负手立于他身后。
男人微眯着眼,看不出情绪。但也只是默默抽出烟盒,点燃一支烟, 白雾翻腾着被吹散在风中。
“老白呢?”
“还在和村长喝酒。”
两个矜贵公子哥皆是无奈笑了笑, 出了那贵不可言之地,强龙也要给地头蛇敬酒。
“我来就是和你说一声,明天去袁大伯家, 只要我们肯给这数,他就愿意做第一批数据库实验者。”黎锡然伸出手指比划。
“五十万?”
“五千。”
秦见川又猛抽一支烟,霍然起身。
两人再回去时,酒局已经散了。
但还能听到远处小路上村长满是醉意的畅意哼咛, 是此处滨海村落的民俗小调。
白鹊洲醉醺醺地躺在通铺上, 手里握着手机, 话都说不成调, 还在一个劲嘟囔,“桂花蜜在你家厨房第二排橱柜的最下面一层。往里面找。我没喝醉,不然怎么一瓶桂花蜜都能记清位置。很快就回去了,很快就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