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温良(16)
隔着巨大的玻璃幕墙，外面是汉城十二月萧瑟的冬天。
这个城市的冬日，天空总是压得很低，上面长期蒙着一层惨淡的灰，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这样的鬼天气，街上的人却从来没少过。从四面八方来的学生塞满了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他们在奢侈品店前驻足观望；去不知名的同人店里挑自己喜欢的东西；女生和男朋友去网上很红的景点打开，牵着手走过跨江大桥……以为一辈子会这样散漫又没心没肺的过去——这个鬼城市总是会给人这样的错觉——可是时间在哪一座城市都是毫不留情的。于是有一天，这些人成长为咖啡店里，高级餐厅里，或是地下广场里那些面色茫然的人群，再通过自己世俗的眼睛去看下一批学生……
苏俞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从感伤中强行拉回来。
回过头，正对上林钱那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她吓了一跳，听到对方说：“你决定怎么办，以后就靠胡斌的钱过日子？”
这是苏俞一直不愿意思考的问题，但也是她必须要去面对的问题。
她的以后。
难道以后她每天就这样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那些一脸无畏的学生，感叹自己逝去的青春吗？
这样的日子光想想她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从胡小宝出生到现在，她已经做了将近九年的家庭主妇。
这个高速发展的社会早就将她狠狠甩在了后面。
当别人拿着研究生，硕士等文凭，用写着世界五百强实习经历的简历去面试时，难道她要在简历上写当了九年的家庭主妇？
她越想越绝望，最后又是长长的一声叹气。
林钱看不下去了，冲她叫到：“苏俞，你他妈的能不能别跟更年期来了似得，一声气接着一声，不知道的还以后你是充气/娃娃漏气了！”
苏俞瞪了她一眼，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她回瞪着苏俞：“我都单身两年了，要说饿汉，谁也没我有资格吧。”
苏俞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咬牙切齿对她道：“是哦，你明明跟人家老外订婚都能跑回来，你这个邪恶的女人。”
林钱回来前认识了一个老外，她都准备跟人家结婚混个绿卡了，却在最后一步退缩，买票直接打飞的回来，所以什么专门回来给她跟胡斌举办周年庆也是幌子，不过还是谢谢她的宴会，让胡斌终于说出了他估计犹豫了好久的话。
听到苏俞的话，林钱无所谓地冲他挥挥手：“好了，你也别再假惺惺悲伤了。就胡斌给你开的那条件，你以后完全可以安心当个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只用吃喝嫖/赌的油腻小富婆！”
苏俞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林钱，我不想做那样的人，更不想让他瞧不起我！”
“啧啧啧。”林钱一脸鄙夷，“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已婚妇女，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句话刺痛了苏俞，突然想到自己三年来的隐忍，刚准备叹气，林钱伸手一把拦住她：“好了，好了，我帮你去问问，看有没有适合你做的工作。”
苏俞绝望地放下双肩，说：“随便吧，只要不扫马桶，月薪有个七八千就可以了。”
林钱拿着咖啡杯呛了一口咖啡，皱着小鼻子对着我：“姐姐，你以为你是谁呢。你知道我刚出来时工资才两千块钱！”
突然想到自己刚出去实习时工资才一千八，后来回到汉城工作，最高的一次工资也才五千，那天拿到钱时高兴得差点哭出来，急忙打电话给胡斌，说要请他吃好吃的。
最后他们去吃了一顿海鲜，出来后，苏俞还顺道给胡斌买了一条领带。
等到了家，她才发现五千块钱花的只剩几毛钱，后来，那个月完全靠胡斌救济才活下来。
想着，她不禁感叹资本社会的无情。
她有些不自信地说：“那怎么说也得有个五千块钱吧。”
林钱喝了口咖啡，说：“我帮你看看。”
苏俞准备说自己找的试试，后来想想算了，这时候倒是知道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道理。
“你们离婚后，胡小宝怎么办？”林钱放下咖啡杯问她。
苏俞想都不想，回：“肯定跟我啊。”
林钱盯着她，说：“我觉得孩子还是让胡斌带着，虽然这样说不对，但是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怎么说也是不方便。”
苏俞语气激动道：“不行，我可不想我儿子被后妈虐待！”
林钱冲她翻了个白眼，说：“你太小瞧胡斌了，况且，那边还有爷爷奶奶。”
“什么意思？”苏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说她小瞧胡斌。
林钱盯着她看了一阵，接着叹了一口气，说：“虽然这样说很伤人，但是胡斌这个人很冷静。他既然决定要跟你离婚，跟对方过，你自己想想，那个女人会是泛泛之辈吗？”
其实苏俞猜到了这一点，但是被林钱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自觉疼了一下。
是啊，一个能够让男人抛弃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妻子的女人，会是那种只会打继子，张牙舞爪的女人吗？
这三年来，苏俞其实从未停止过思考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方如果优秀，她会觉得失望，对方如果普通，她会更失望。
这样矛盾的心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她想起电话里那声神经病，突然抬起头对林钱说：“不行，我得见一见她。”
林钱愣了愣，说：“随你，到时候注意下周围，别在撕衣服拉头发的时候被别人拍了视频传网上去。”
苏俞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找她打架，还有，你跟我一起去。”
林钱第一次表现出慌张的神色：“宝贝，虽然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最怕这种原配小三同场的戏！”
虽然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慌张，但苏俞还是铁定了心：“你不陪我去，我就打电话给徐先生，告诉
他你回来了。”
林钱愣了愣，接着冲她挥挥手，说：“行了，行了，怕了你了，磨人的小妖精。”
苏俞一脸得意地笑了笑，手机在这时候响了，拿出来一看，是胡斌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签合同。
她沉默了一会，听到自己语气镇定地回过去：“明天吧，我们找个人少的咖啡馆。你把她带上。”
过了半天，对方才徐徐回过来一个字：“好。”
交锋
林钱跟徐先生确定关系是在她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
那天，徐先生为了庆祝林钱高中毕业考上大学，说是要带她好好吃一顿。说好的跟简词一起，可是等林钱到了约定的地方时，发现整个包厢只有徐先生，简词根本就没来。
林钱到的时候，徐先生正抽着烟。见她过来，徐先生赶紧把烟熄灭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钱走过去，问他：“怎么了？”
徐先生靠在座椅上，说：“你简词姐跟我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