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牧之光(14)+番外
偏偏他不可以。
他恨，恨这副无能的躯体，承受不住半点伤痛，就连眼泪，也无法控制……
破碎的视线里，他再也看不清完整的东西。
老天没收的，又岂止是他的爱情。
铃声持续不断地响起，播放着一首老歌——Just one last dance，before we say goodbye……
他舍不得，断绝这最后的联系。
他更舍不得，让她亲手埋葬希冀。
无论他如何选择，等待着他的，都不会是圆满的结局。
短短数秒的响铃，如同他煎熬的宿命。
就在穆彤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裂出了一道口子，保存得完好的悲伤，如同洪水泄堤，再也无法抑制。
堂堂七尺男儿，在车中放声痛哭。
于凤珍在后厨，远远看见穆彤失落地收起了手机——如同，被抽掉了灵魂。
这个花一样的年纪，总是充满心事。
她也是大约在这个年纪，遇上了小谦的爸爸。
只可惜，他没有足够长的寿命来照顾他们母子。
这些年，若不是杜梓牧热心相助，她也许撑不到今天。
她真心希望，这对似乎有些“误会”的小情侣，能够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她用心地为穆彤调制好奶茶，又把吐司切成一小块。这一刀刀的光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下午。
三年前，珍希小馆内。
店门被轻轻地推开，正在切吐司的于凤珍抬头一看，竟是“那位客人”。
两三个小时前，他才在店里喝出一只蟑螂来，现下，他又重新回到了店里，这显然不那么寻常。她开始有些担心，有道是“人心隔肚皮”，万一他以“蟑螂奶茶”为由头闹事，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此时此刻，她别无选择，只有笑脸相迎。
不知道杜梓牧是读懂了她的紧张，还是本就不打算久留，他在角落里捡起了被孩子丢弃在一旁的口香糖盒子，然后把100元钞票轻放在收银台上。“这100块钱，我们不能要，答应你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到。”说完，他礼貌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于凤珍还没有想好怎么回应，已经开口叫住了他。
她知道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那件事”的的确确源于她的疏忽，她理应作出赔偿的。
那一刻，于凤珍只想着如何拒绝收回这张百元大钞，并未留心其他。
只听见不远处“砰”一声巨响，摆放着多肉的柜子轰然倒塌，压着血流如注的孩子。于凤珍扭头一看，魂都快没了——“小谦！”小谦是遗腹子，是丈夫留给她唯一的念想，绝不能有什么闪失，绝不能！
她本能地去推开柜子救孩子，却发现柜子比她想象中要重。如果她无法一口气扶正柜子，孩子很可能会受到二次伤害！
就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并不强壮的杜梓牧搭了把手。他费劲地拉起了柜子一点，从唇边挤出几个字：“把孩子拖出来，柜子以后再弄。”
“是是是，小谦最重要！”慌了神的于凤珍恢复了一点理智，连忙按照他的指示来办。
店中有女客人揪心地看着，并未帮忙。
孩子被救出时，头部受了重伤，神志已经不清晰了。于凤珍悲伤至极，抱着孩子颤抖地翻出了手机。她打算叫救护车，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她能把客人都请出去，她能！
就在这节骨眼上，杜梓牧突然往她手心里塞了两张卡片。“这是我的身份证，我帮你顾店，出了问题找我，这里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000928，别等救护车了，市三医院不远。”
他的这份纯粹与赤诚深深地感动了她。
她早已泪流满面。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青年：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
是不是天上的丈夫见她可怜，给她派来了天使呢？
她抱着孩子，弯下了腰，一次又一次地深鞠躬，哭着谢道：“谢谢你！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见孩子嘤嘤几声，她不敢耽误，立即奔赴不远处的医院。
于凤珍从回忆中抽身。
她清楚记得，从那以后，她便与杜梓牧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经常来店里喝咖啡，向小谦吐露心事。
小谦也慢慢到了嘴碎的年纪。
于是，于凤珍知道了，他深爱着在她眼前的这个女孩。
这水灵而诚实的姑娘，配得上丈夫派来的天使。
在她看来，他们之间，彼此值得。
第11章 Chapter 10
在那辆冷光银泽的保时捷里，痛哭逐渐变成了呜咽，再后来，四周寂静了下来。
司机敬叔心里何尝不难受？
他是看着杜梓牧长大的。
他知道他一路走来的艰辛。
听着一声声与之年龄不符的悲怆哭声，他觉得人类的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少爷，没什么坎过不去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给他一点点鼓励，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是好歹能让他明白：只要还有明天，就会有解决困难的办法。
后座没有应答。
车子停在了红灯前，敬叔还是担忧地往后看了一眼。
就一眼！他发现，后座的人早已经没有了意识！
“少爷！梓牧少爷！”敬叔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拨通了总裁的电话，“杜总！大少爷在我车里晕过去了，我现在马上把他送去聂医生那里！”
电话那头的紧张，不亚于敬叔。“快去！我马上过来！”
交通灯转绿了，一道银光在马路上疾驰，一骑绝尘。
珍希小馆内，于凤珍把午餐做好了，端到了穆彤面前。
“架子上有酱料，不够可以加，慢用啊！”她担心穆彤不喜欢用餐被打扰，转头对儿子说，“小谦，别坐在这儿打扰姐姐。”
穆彤听出了弦外之音，宽慰她说：“没事，让他坐这儿吧，刚好有人陪我聊聊天。”小谦得了“陪同令”，老气横秋地昂起头，露出“你听听”的得意眼神。
“臭小子。”于凤珍溺爱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回到后厨工作去了。
穆彤打不通杜梓牧的电话，思绪有些游离。
也许是她后知后觉，她才意识到，这竟是自己头一次打不通他的电话。
过往的点滴泛上心头，那个毫无根据的念头又出现了：那些不着痕迹的日常，才是他隐匿感情的佐证。
她想他，疯狂地想。
可她再没有理由陪伴在他身边了。
穆彤喝下了一口奶茶，犹如端着酒杯买醉。看着碟子中的一块块小吐司，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教室里。
原来回忆，从来不打算放过她。
三年前，教学楼302课室里，同学们陆续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正是上午第一二节 课的空隙，穆彤本应该抓紧时间“转移”，可她突然感到有些头晕，趴在了原位。
身边的连瑾瑜见她有些不妥，连忙俯身问：“不舒服吗？”
“嗯，有点头晕。”穆彤有些后悔，可怜巴巴地看着闺蜜，“我错了，我不应该偷懒，你能帮我去买点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