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牧之光(16)+番外
尽管这话很“欠揍”,但的确是事实,穆彤只好“幽幽”地坐到了杜梓牧身边。
不一会儿,“幼儿”董卓收起了玩心,把带来的小山一样高的袋子叠放在讲台上,向大家说明:“这是前阵子校刊征文大赛收到的稿子,每篇文章必须由三人评定,大家自由组合,流水作业,‘优良中差’分别用‘ABCD’来表示,获得双A或者以上的稿子会给老师终审。对了,审稿者要签名,以免审重复了,大家对今天的工作还有疑问吗?”
大伙儿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随后,董卓对编辑部长李秋华“发号施令”:“把红笔和稿子分下去吧。”
董卓虽然看起来没个正形,但工作起来确是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把审稿的事情安排妥当。
文学社里的干事也相当配合,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坐着好几十人的编辑部内,安静得只剩下原稿纸翻页的声音。
由于稿子需要轮流审定,交换不可避免,于是坐在杜梓牧前方的陆师兄故意“使坏”,把稿子递过去时,添上一句:“给你女朋友。”
杜梓牧是那么自然地把稿子放在了穆彤面前,头也没有抬。
好像他根本没听见那三个字。
穆彤虽然表情“管理”到位,但内心早已“炸毛”:他是耳朵不好使,还是丝毫不介意?师兄说的可是“女朋友”!
再看杜梓牧的侧颜,哪有什么尴尬的神色!穆彤啊穆彤,兴许整个地球只有你会把这种戏言当真。
这时候,与她一桌之隔的唐师姐递过来一叠稿子,学着陆师兄“戏耍”她:“给你男朋友。”
拜托!就传个稿子!
怎么就能传得心跳加速,胸闷气短呢?
穆彤无法不介怀,把师姐的稿子迅速丟给了杜梓牧,羞得快要埋进原稿纸里去了。
本以为杜梓牧心中毫无波澜,偏偏董卓干起了“拆穿”的行当。副社长大人明显是为了偷懒而假装“巡视”,他巡到杜梓牧身后时,探出头来提醒:“别紧张,再这么用力,你的笔就要掰成两截了。”
穆彤有些吃惊。
她好像看到了,他眼底一瞬间的慌乱。
那是不是才是,他最真实的心意?
“穆彤姐姐!穆彤姐姐!”小谦有些生气地唤着她,“你不是让我陪你聊天吗?怎么不说话?”
穆彤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对于凤珍说的客套话,马上安抚小谦:“是啊,聊聊你的梓牧哥哥吧,他都是怎么说我的呀?”
小谦眉飞色舞地说:“他说你是个很漂亮的大姐姐,今天我见到你了,他果然没有骗我!”原来,他说过她漂亮……
“还有呢?”她狡猾地“套路”着他。
“他说你很懒,经常不吃早饭。”原来,他说过她懒……
“还有呢?”她只是想更了解他一些,没想到小谦会说出那样的话——
“还有就是,他说他很喜欢你呀!”听完了这句童稚的话,她觉得世界有些不真实。
眼眶中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涌出了泪花。
他可知,其实她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12章 Chapter 11
和平医院三楼病房里。
杜梓牧无法完全清醒。
他的意识中还残存着那个女人浑身是血的记忆,尽管容颜已经辩识不清,但他知道那是他的妈妈。她倒在血泊中,用尖锐的声音高喊着:“小牧,快跑!快跑!”
“妈……”他在半梦半醒中呢喃着,僵硬的身板开始绷得直直的,手心仍紧紧攫着病床边的栏杆。
如果人间有炼狱,无非是他六岁时的样子——最爱他的妈妈惨死在他眼前,而他胸口最深的刺痛,源自于那一双他曾经认为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手。
那是他逃不出的梦魇。
浮沉的意识,艰难的呼吸,剧痛的神经……绝望与焦躁在身体里一点一滴地累积。
他如困兽般痛苦地哀嚎着,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衫。
这一切,他熟识的聂医生都看在眼里。她为他调快了点滴注射的速度,期待着快点缓解他的痛楚。
过了片刻,他一个激灵惊醒,一如既往惨白的背景并没有让他更冷静,白色的恐惧就像附着在他生命里的幽灵。
“不要!不要用药……”残存的理智敦促着他挣扎起来,他猛地扯掉了点滴的管子与针头,玻璃药瓶在架子上剧烈地晃动着,若不是紧扣在特制的挂钩上,早被打碎了。
而他的针口上,开始涌出细长的血流,落在洁白的被褥上尤其刺眼。
“小牧,你冷静点听我说,不可以停药,不可以!不然你会一直很难受的!”聂医生想要握着他的双手来安慰——他小的时候,她便是这样安抚他的。可如今他长大了,那双手劲道也大,她再也握不上了。
“谁让你多事!”杜梓牧头痛欲裂,他觉得他的脑袋一定变了形,不然必定是有怪物侵占了这副躯体!那如江河奔流的血液,即将要喷涌而出,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啊啊啊!”随着一声狂叫,渗着鲜血的被褥被推到了地上,案上的水壶与手机等细小的物品也通通被扫落一地。
开水四溅,一地碎片。
如同他身上放射性的痛楚。
“就算你现在不吃药不打针能扛过去,你也要为你的家人想一想,他们看到你这样子能不担心吗?”聂医生是一位医者,也是一位母亲,怎么忍心看着他生生受罪?更何况,他在她心里是那么的特别——十多年前,她刚从医学院毕业,追随名医方珠教授来到这儿实习,杜梓牧就是她的头号病人。“小牧,想想你的三叔三婶,想想小扬,你忍心让他们为你担惊受怕吗?还有穆彤,等你把病养好了,你还要跟她结婚,还要跟她生小宝宝,还要——”
“求求你别说了!别说了!”他承受不住过于美好的幻想,开始去啃咬自己的指关节,鲜血从他唇边流下来,咸腥的味道让他倍感活着的真实。
他是该清醒的。
连停药都做不到的人,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他开始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痛哭起来。
一声声,撕心裂肺。
什么翩翩风度,什么儒雅气质,早已荡然无存。
聂医生想要把他的手指从嘴间抠出来,可他始终不肯放开口,鲜血连珠似的滴落在床单上,触目惊心。“你再作贱自己,我就把视频拍下来,发给穆彤!”
她极少这样“口不择言”,为了阻止他伤害自己,她犯了医生的禁。
她知道,“穆彤”两个字,既是他的毒,也是他的药。
他终是松开了手指。
只是那一声声痛哭,实在让人不忍听。
聂医生把眼角的泪花抹掉,打开了对讲机,对楼下的护士说:“小美,让他们再等等,另外,把咪达唑仑和锂盐都带上来。”
“好的,聂医生。”护士尹小美礼貌地回应道。
和平医院二楼,等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