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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牧之光(75)+番外

作者: 予鳞 阅读记录

好友连瑾瑜也在微信上发来了一条很酸的信息:“虽然你重色轻友,但我还是会心胸宽广地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穆彤放下手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她是个幸运的人。

宠爱,无处不在。

杜梓牧说过今天会带她去见“他最在乎的人”,她打开衣柜,第一时间取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草莓裙,这和她生来就偏可爱的长相最为相配,这样的打扮应当更容易招人喜欢。然而正当她要穿上这条裙子之时,她又想起了他眸中那股溢于言表的悲伤,直觉告诉她,她不该穿得这么花哨去见“那个人”。

她犹豫了一阵,把裙子放了回去,选择了和他最契合的着装。

杜梓牧倚着车身,守在雅蓝区A座楼下,如同四年前守候在榕树底下的少年郎,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他雪白的衬衣上,连漂浮的尘埃也有细碎的光芒。

那年的守候是青涩的,他还没弄明白什么是心动,期待与她相见的焦躁便已经吹散在秋风中。

如今的守候是沉着的,这辈子他还没有和她走到最后,与她生世相守的笃定便已经刻进了生命里。

穆彤从楼上下来,穿着雪色的衬衣,胸前是一个白缎织成的蝴蝶结,隐隐约约地遮掩着玉柄般的锁骨。她的腰下,是一条及膝的黑裙与一双时尚的黑靴,利落地将腰身分成两半,更把她映衬得如同海上明月,枝头霜雪,温婉而秀丽。

他说不清这种水墨风格有多适合她,只需要最简单的配衬,她便能出落得像一幅名画。

她的美,本就浑然天成。

无需雕饰。

看她扎着马尾,一身素净,杜梓牧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她不知道要去哪儿,看望谁,却能打扮得这么恰如其分。

他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才能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穆彤以前不觉得他是这样痴缠的人,活脱脱一个撒娇的小孩子,打趣他:“你是要站在这里给我庆生吗?”

“我不希望你只有生日是快乐的。”他把头埋在她肩上,在她耳边絮语。

穆彤莞尔一笑:“那要看你表现了。”秋风拂面,是那样的轻柔,如同她说话的声音。

两人驱车来到郊外,这一程比穆彤预料的要久得多。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座小山丘前。这里阳光充沛,草木茂盛,是个充满生机的地方,如同一座无人打理的后花园。

穆彤见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区域,不觉有些困惑:什么人会约见在这“荒山野岭”当中?

杜梓牧也不解释,默然牵着她登上了山丘,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素色的大袋子,里头露出了花束和一截木匣子。

看着沿路丛生的杂草,葳蕤的枝叶,穆彤隐约猜到他将她带往什么地方,心慌得怦怦直跳。

果不其然,登上山丘以后,她远远就看见一座坟冢,玉石碑立在高地上,碑面漆着金字。

杜梓牧面有愧色。

“我知道不该生日带你来这里,但是我想,她应该很希望今天能见你一面。”这也许让穆彤为难,但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意带她来一趟。

“得罪”穆彤,他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赎罪”。而兑现那个远久的承诺,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那人轮回之前。

穆彤走近墓碑,只见上面庄正刻着“慈母赵淑芬之墓”,碑下署名的,是杜家一众孝子贤孙。

杜梓牧在碑前恭敬地半蹲下来,扶着碑身,如抚过谁的面庞一样,温柔地说:“奶奶,我带她来看你了。”

那一刻,穆彤突然觉得,经过了四年的“跋山涉水”,她终于走进了他内心的领地。

出于对先人的尊敬,她在碑前庄重地拜了拜。

杜梓牧熟练地抹掉了碑下的积尘,把袋中的一束鲜花和一个木匣子放到了碑前。平日里,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这儿,一个人擦拭着墓碑,不言不语,就像那年守在奶奶病床前。

“小时候,爷爷和三叔三婶打拼事业,经常加班,晚上只有奶奶陪着我和梓扬。那时候梓扬还小,他往床上一躺,就可以睡到天亮。我不一样,我很敏感,刮风也醒,下雨也醒,一晚上哭个三四遍也是常有的事。无论我怎么折腾奶奶,她从来不打骂我,反而耐心地给我讲故事,直到我重新睡着。”在地狱的缝隙里,他的的确确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奶奶经常说,我是她最喜欢的孙子,不是因为我父母不在所以想多给我一点疼爱,而是因为我是个温柔的孩子,她最喜欢温柔的孩子了。或许一开始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为了让她一直喜欢,我把身上的刺都拔掉了,别人再怎么欺负我,我也不会扎人。”

秋风和着他低声的讲述,把时光都换成了记忆。

“我高一那年,奶奶中了风,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复健以后,她就一直坐在轮椅上,我家门前的坡道,就是为她而建的。”穆彤还清楚记得杜家那道低坡,紧紧地连着白色的三层建筑,“一年后,我……我生了一场大病,住了院……”他叙述得再云淡风轻,眼中的悲伤依旧刻骨铭心。

那一年,他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开始没有办法进食,开始出现幻觉……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他始终盼着能够早一天走出医院,平安和奶奶相见。

可他最终盼来的,是噩耗。

“爷爷说,我住院期间,奶奶经常睡不好,突发脑溢血走了。奶奶从来没什么睡眠障碍,我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我才睡不好的,是我连累了她……”他闭上眼,一幕幕就像重播的电影,在他脑海中上映:他痛彻心扉地哭了一场,他歇斯底里地闹了灵堂,他万念俱灰让自己陪葬……若不是穆彤及时握住了他颤抖的双手,那股彻骨的痛根本无法息止。

她不懂怎么安慰别人,一心只求他放下悲伤:“生病不是你的错,我相信奶奶不会怪你的。”

同样的话,杜梓扬也说过。

却没有她说的让人心安。

她掌心的温度,如同一种救赎。

杜梓牧缓了一阵,暂且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向她说明了来意。“今天带你来,是想当着奶奶的面,给你点东西。”他打开了碑前的木匣子,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一串打磨过的小叶紫檀佛珠,那佛珠成色深,香气淡,款色传统,应当有些“历史”了。

他郑重地将它系在穆彤纤细的手腕上,对她说:“奶奶说过,这串佛珠不能给我,她要留给——”他在这个位置停顿下来,穆彤再傻也猜得出来,他早已认定了她。

“留给——你。”他还是没有勇气把“我的妻子”那样的字眼说出来,“收下它,你就是奶奶认定的人。”他记得他当时“吃不到葡萄”,吐槽过一句“没人会喜欢”,那会儿奶奶还笑着说,哪个喜欢你的女孩子,收到这样的生日礼物会不高兴?

看着穆彤欣悦的表情,他知道奶奶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