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梓牧之光(88)+番外

作者: 予鳞 阅读记录

五年前,大一男生宿舍405寝室内。

杜梓牧站在衣柜前,仔细地整理着穿在身上的白衬衣,把袖子上的钮扣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王智强——这位近日得名“大傻”的新室友一边嚼着薯片,一边饶有意味地看着他,那滑稽的眼神就像在看马戏团里的猴子。

“我说——梓牧同学,你是不是要去约会啊?”他实在憋不住,挑明了问。

杜梓牧猛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僵得如同一座冰雕。

连他也没发现,自己竟这般“在意”这一次外出。

他之所以答应和穆彤一起去“喝奶茶”,是为了与她“两清”。

昨天夜里,他还梦见自己背着她走在情人湖边。

他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不能放任这种情感蔓延。

“不是。”他坚定地回答了“大傻”的问题,微红的耳朵根本藏不住那点小心思,“我……我现在特别像去约会吗?”

“大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他果断打开了衣柜。

他的衣柜里,除了清一色的白衬衣,就剩下一件杜梓扬“硬送”的米色卫衣了。

他毫不犹豫地换上了卫衣,回头问“大傻”:“现在呢?”他不认可这是一场“约会”,努力在抹掉被“误会”的痕迹。

这时候的他还不明白,这种偏执本身就是动心的证据。

镜中的年轻人,久违地现出一股与年龄相符的“少年感”来,与这张白皙而斯文的脸十分相配。

“你这不更——”“大傻”像顿悟出什么“真理”来,笑嘻嘻地说,“这不挺好的嘛,没问题的,玩得开心点。”

杜梓牧“轻信”了旁观者之言,很早就出了门。

穿上了不一样的衣衫,他承认,他的心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就像是突然挣脱了十多年来的枷锁,让人一下子无所适从。

不过是一杯奶茶的时间。

为何有种“灰姑娘”参加舞会的心情?

他在学校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小时,穆彤才“姗姗来迟”。

秋风中,那个女生穿着同样是米色的T恤,朝他快步走了过来。和煦的阳光浸润在她额间的汗水当中,温婉的脸透着灼热的微红。

情侣般的着装,一瞬间牵动了他的心。

就像死海里意外翻出的浪花。

说不清是一股怎样的冲动,他甚至想伸手替她擦掉额上的汗珠。

“等很久了吗?”穆彤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没有,刚到。”他呆呆地盯着她的衣衫,胸口中的躁动根本无法平息。

如果说这是天意,那这件米色的衣服,定是留在谁心上的“玻璃鞋”。

他失神地抬起手来,从后轻触过她长顺的马尾,那软柔细腻的触感,一不留神,就成了落在时光缝隙里的记忆。

这是一段不能更残忍的缘分。

他越是想和她两不相欠,命运越是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他对她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今生已经无法弥补了。

如有来世,他一定为她做牛做马,来偿还这份情。

倒计时开始了。

他没有勇气,再看看那棵健壮的榕树。

他没有勇气,再听听情人湖边的风声。

那些美好的东西,被他多看一眼,都是一种玷污。

第61章 Chapter 60

杜梓牧一步一步,从街巷里走出来,走进了大学的校园。

落魄的身影,沉重的脚步,孤独的灵魂,通通被吹散在凌乱的秋风中,以完成这一场无声的献祭。

大学里,有他和穆彤最珍贵的回忆。

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里。

他知道自己在做多么残忍的事情——比当初对她说“分手”狠上一千倍,一万倍。

他要用最悲惨的结局,把她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埋葬在这里。

这样,她便不敢轻易再想起。

这样,她也许还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如果说,那一刻他还有犹豫,当他穿过大门看见公告栏之时,是沉痛的消息给了他最后的坚定。

公告栏上,贴着一则带有黑白照的讣告。一名年仅46岁的宿管阿姨,因心脏骤停而离世。

他记得这位阿姨。

五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是她将可怜的他拉进了休息室,给他擦干头发,让他爱惜自己……

原来,哪怕只是几分钟的真心相待,也逃不过他带来的灾……

是他连累了阿姨……

说到底,她只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而已,她没有过错!

有一种心死的冰冷从心底弥散到指尖,冻结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恍惚之间,天上的流云,涌动的人群,流逝的光阴,成了最惨淡的布景。

他走进了敞开的教学楼里,一步步拾级而上。人生的走马灯,随着步子的节奏一明一灭,在微光中踏出了记忆的回响。

父亲稳稳地将他托在肩膀上,笑着说:“男孩子要站得高才能望得远。”

……

母亲倒在血泊中,用尖锐的声音向他高喊着:“小牧,快跑!快跑!”

……

奶奶抚着他的头,宠爱地说:“奶奶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父母不在想给你多一点疼爱,而是因为你是个温柔的孩子,奶奶最喜欢温柔的孩子了。”

……

作为司仪的董卓大方地打开名单,开始念了起来:“冯朗、韩莹莹、杜梓牧……牧……穆——穆彤!请以上四位同学到台前来。”

……

穆彤痛哭流涕,那些“坚强”最后因为一个蛋糕而土崩瓦解。“他从来不问我要什么,他也从来不想知道我要什么,梓牧他根本不爱我,你知道吗?”

……

老爷子看着病床上的他,语重心长地说:“小牧啊,你马上就要毕业了,记不记得爷爷跟你说过,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爷爷都会支持。你是想在外面开个店,还是回来自家公司帮忙呢?”

……

连瑾瑜站在操场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他的“罪行”:“你觉得这个女人趁手是吧?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玩腻了,一句‘没爱过’,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她还以为是她自己的问题!”

……

旖旎之际,穆彤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鼓起勇气:“敢不敢继续?”

……

三婶在抢救室前,提起了当年的约定:“杜自诚,你记不记得收养小牧之前,我说过什么?我说,你想收养小牧,我不反对,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他伤害到我们的家人,你必须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去,做孤儿也好,做乞丐也罢,绝不能留在身边!”

……

杜梓扬的话语里带着泫然欲哭的腔调:“哥,我想你了,你来看看我行不行?”

不知不觉,他登上了教学楼的顶层——第七层。

这是一个偌大的天台。

天台上,除了一圈加高的带刺铁丝网和一个崭新的蓄水池,空无一物。

冷清而寂寥的地方,空旷得好像能看见风过时的样子。他仰起头,伸出手去,妄图能触碰到天堂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