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鳞(38)
“我们之间已经遗憾太多了，我不想再留遗憾，所以……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吧……”，这一句话，用尽了乔念安所有的勇气，她鼻头一酸，眼泪不停地流。
慕榆北很惊讶，他从来没想过乔念安会说出这句话，乔念安背过身，其实陈知许是不准她和慕榆北见面的，他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再见他，刺客杀人，可是不长眼睛的。”，这句话给乔念安造成了百倍伤害。
“你走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了。”，乔念安很喜欢慕榆北，但是她更以慕榆北的生命为重。
慕榆北没有说一句话，本来还想挽留，但是一气之下，就转过身走了。
乔念安回头，看见慕榆北走了，才长叹一口气，跪在地上哭了，“少奶奶，您怎么了？”，婢女过来关心乔念安。
乔念安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她看着慕榆北越走越远的背影，靠着陈府的大门。
她攥紧了拳头，用力地敲在大门上，她的手上出血了，她根本不在乎，因为她在乎的，已经走远了，也不会回来了。
慕榆北从未恨过乔念安，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从未怪她，天很阴，要下雨了。
刚开始是蒙蒙细雨，烟雾笼罩江南城，后来的雨渐渐大了，慕榆北没有伞，一个人，淋着雨，独步走在路上，他的心隐隐约约的疼。
雨淋湿了他的全身，又是秋天了，树叶枯黄，遍地都是凄凉的滋味，枯藤老树伴着凉丝丝的雨，含着秋意的风吹得他好冷，他晃着走，他靠在一棵枯树边，坐在地上。
湿漉漉的头发，被雨淋湿粘在身上的衣服，宽大的袖口流进了雨水，他也不再说话，没有力气了，也没有勇气了。
乔念安回到府里后，双眼无神，婢女看着心疼，婢女去接了一杯茶，端给乔念安，“少奶奶，喝点茶水暖暖身子，换身干衣服，要不然又要着凉了。”，婢女服侍着乔念安。
乔念安看着茶水中的自己，憔悴不堪，面色苍白，换了干净衣服就躺在床上，“你叫什么名字？”，乔念安的声音很沙哑。
“奴婢叫玉兰。”，玉兰回答，“我曾经也有个婢女，她叫玉珠，但是……她得了肝病，已经走了……”，乔念安淡淡一笑。
“少奶奶的心事真多啊，是个有故事的人。”，玉兰心想，“你长得跟她好像啊，眉眼之间一模一样，连名字都差不多。”，乔念安摸了摸玉兰的脸。
玉兰突然感觉很感动，“玉兰，你帮我去找个人，宋家的公子，宋卿尘，知道吧？”，乔念安靠在枕头上。
“知道，奴婢这就去。”，玉兰拿起一把伞就走了，乔念安觉得，玉兰和玉珠唯一的区别就是，玉珠活泼好动，而玉兰成熟稳重。
玉兰来到了宋府，看见宋卿尘正在为一个小土堆挡雨，“宋公子。”，玉兰叫了一声，宋卿尘回头，大吃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玉珠，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这次别离开了，我知道疼了，你别走……”，宋卿尘抱住了玉兰，玉兰的伞掉了。
“宋公子……您可能是认错人了，我不是玉珠，我是陈府丫鬟，玉兰。”，玉兰推开了宋卿尘，宋卿尘的笑容暗淡下去。
“对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长得再像她，也不是她。”，宋卿尘又回到小土堆旁，他每天有事没事就照顾小土堆。
“这就是玉珠吧。”，玉兰的视线移到小土堆上，也看到了一旁的小木头。
“嗯……”，宋卿尘蹲在土堆旁注视着它，“愿你在天有灵，天堂无灾无难，美好幸福。”，玉兰给玉珠祈祷。
“宋公子，我先回去了。”，玉兰告别，“嗯……”，宋卿尘头都没抬，玉兰走后，他才抬头望了一眼。
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而所有人，都只有一个，也许那人的笑脸永远会留在你的心里。
正如荷翠曾经说的，“有情人不成眷属。”，世上什么都在变，唯有留在你心里的，千年不朽。
再过几个月，又是上元节了，只不过，以往的两人，今年，也只能，变成一人了，有的人不在了，有的人嫁人了。
“我恨世间万物，但是唯爱你一个，众生皆苦，唯你独甜。”，乔念安望着天花板，这句话被玉兰听到了。
“有时候，这爱，不说出来更好，说出了反而更痛。”，玉兰放下伞，“嗯……是啊……”，乔念安面无表情地回答了一下。
“天也不早了，睡吧。”，乔念安接下来也就不说话了。
“也就这样吧……”，空荡黑暗的陈府里，安安静静，每个人，也都在流泪……
第43章 贪心
慕榆北回到了相思坞，江南城，是一个充满遗憾的地方，他和乔念安两人的遗憾，宋卿尘的遗憾，荷翠的遗憾，许兰枝的遗憾，所有人都把幸福美好的记忆永久封存。
这几日每天都在下雨，慕榆北撑着伞，走到那片林子里，他停下脚步，站在他姑姑的坟墓前。
慕榆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姑，怎么办？”，“我把她弄丢了……怎么办？”，慕榆北的头靠在墓碑上。
他把伞丢在一边，任凭雨水打湿自己，“姑姑，她嫁给别人了……我说过要娶她的……她，不再是我的了，以后……我又成了没有人为我撑伞的小孩儿了，我也不在乎了……没有意义，她都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慕榆北满脸苦涩。
“如果爱她是种病，我已经病入膏肓，可她偏偏在我那么爱她，甚至已经为了我们的未来做好准备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我的了……”，慕榆北的眼泪，像是沾了黄连水那般苦。
“一定是我太贪心了……如果我不贪心，是不是，她就不会走了？那我们就做朋友，仅仅就做朋友，她还会回来吗？又要到上元节了……今年……就没有她了……”，慕榆北拿着一壶又一壶的酒。
酒灌进他的肚子里，加上他的不甘，火辣辣的疼，酒撒了出来，顺着他的脖子流湿衣襟。
他把酒壶砸在地上，“什么功成名就？什么家财万贯？这世间的风情万种，又哪样可以与她相提并论？”，慕榆北捏住心口。
他缓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揪心般的痛，枯树林里伴着寒冷的风，慕榆北蹲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他感觉冷，心里冷……
“没时间了……都没时间了，来不及了……”，地上碎了好多酒壶，空旷的树林里，只有个坟墓，和一个人。
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特别精彩，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刻骨铭心，总是怀念对方在怀里时留下的余温。
慕榆北没有亲人了，他连乔念安都没有了，他最终还是倒在了那片枯树林里，烂醉不醒，嘴里只念着一个名字，“乔念安。”，世人总说，“在我喝醉时，嘴里念着的那个人，就是最在乎的人。”，说的是没错。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情投意合，也能真正走到最后，被打倒的所有人，都变了，要么是沉默寡言，要么是强装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