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掠夺(49)
周围的小贩发现他的异样,忍不住询问。
“啊,对,这是旧伤。”许巍以一种极为艰难的姿势半蹲在地上,另外一条腿像没有知觉般跪在地面,这种姿势能够暂时克制血液循环减低疼痛。
这样做很不好,假如还有康复可能,这样做就是在伤害腿部最基础的循环功能,但周围的人都不熟识医学,更别提了解腿伤的康复工作,见他如此只是怜惜地叹几口气。
昏黄的灯光下,许归用那双干瘪而布满老疤的双手,缓慢地收拾东西,因为一条腿不能动,所以他的动作局限在一个区域显得十分滑稽。
就在他循环这个动作的时候,突然一双少女白皙纤长的手加入收拾东西的队伍,许归抬起头看她,就见对面的少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你好。”
她也半蹲下来,一边把东西收拢到袋子里,一边与许归闲聊“我在那边的手机店打工,之前你办手机卡的时候我们见过。”
“啊,这样吗。”
许归脸上是明显因为不记得而不好意思的表情,但对面的少女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因他的反应笑容更大。
她主动找起话题,跟许归聊起这座小城市的风土人情,两人都是在这小城市中普普通通的市民,自然很有共同话题,许归主要是倾听,当少女询问时才真诚的给予的回应。
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和谐,再加上相仿的年龄,就像年轻版的父母爱情,没有太多梦想和未来,有的只是絮絮叨叨的家长里短。
陈玉泽和颜琅刚刚打完单子,和几个朋友准备来小广场里买点烧烤犒劳一下大家,远远地就看到许归这边正收拾东西,旁边还有一个女的,两人说说笑笑。
“那边都收摊了呀,本来还想买点菜回去。”
几个人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烧烤出锅,于是就周围的环境讨论起来。
“那是颜琅他哥哥吗?”
“好像是,颜哥上个月赚有几万吧,他哥哥怎么还跑来出摊?”
“不是亲生的,只是暂时住在一起那么叫好听点儿。”一人用有点嫌弃的语气说。
“噢...”应声的人脱出些耐人寻味的尾音“如果给他知道咱们一小时就能赚他一天的钱,说不定会使出什么坏手段。”
“是啊,所以你看颜哥都没告诉他。”
陈玉泽一如往常双手撑胸站在旁边,没有加入他们的交流,只有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耳中,解开了之前遗留的疑惑。
他抬眼向许归那边望去,就见他在那个女生的搀扶下勉强地站起,像是受了伤,但上次见面时他还行走如常,出于他对许归送他的好印象,他跟这边的几个人打过一声招呼,就朝两人走去。
“我之前得过小儿麻痹症...”这边许归正给女孩解释着,为什么他会在天冷的时候腿部无力,就看见陈玉泽快步走来,连忙抬起手打招呼。
“需要帮忙吗?”陈玉泽看向他那只有些无力的腿。
“需要,”这一句极为大声明显像在强调,随后徐归用歉意的眼神笑女孩示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好,有他帮忙我就能回去,你别担心。”
“好吧...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女孩恋恋不舍地看一眼许归,拎起自己的小包离开。
“你也是...”许归朝她挥挥手,却发现女孩已经转身,他那带着未完成音符的声音渐渐归于沉寂“路上小心。”
见陈玉泽目睹这尴尬的场景,许归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缓缓跟他说如何搬运棉花糖车,又帮他穿上围裙避免蹭脏衣服。
过程中陈玉泽的电话响起,他没有接,飞速地用手打几个字,就放回兜里。
折腾这一通,天彻底陷入黑暗,街道边路灯的光像一节一节的萤火虫点缀在地面,许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前行,他不时用绳子调整车的重心,确保压在自己这边。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行进到一处小平房,半开的围墙内许归夏季时种下的花草开始结出花苞,在各色花盆中占据位置,院子里早就有的一棵桂花树挂满细小的花蕊,却没有任何香味。
“到了,谢谢你陈同学。”许归像松了一口气般主动开始帮陈玉泽解开围裙。
“不用客气。”陈玉泽礼貌回应,看着青年背过他开始运货,迟疑一会儿才说道:“很抱歉,上次我不知道你和颜同学的关系。”
“噢。”许归放下手中的东西轻拍他的肩膀回应“别想太多,我和他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是真心拿他当家人,所以你那样说也没错。”
看着眼前这人真诚的目光,陈玉泽偏开视线不与他对视。颜琅用随意的口吻描述、连带着他朋友怀疑的这个人,显然不是他们口中的那样。
空气良久的沉默,最后还是许归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青年,放在其他家庭还是尚在读书的年纪,却为了自己认可的人,主动向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孩子耐心解释。
“我没有跟他说过,也不喜欢宣扬这些,”说到这里,他细细端详的陈玉泽,像在评估这人是否适合说出这些话“我很小的时候就因为生病导致腿部残疾,到天气冷的时候就会有点疼。”
陈昱泽注意到他正在尽量将这件事说的渺小和不必在意,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不会疼到甚至不能好好行走。
“因为这个原因,家里人都躲着我,我知道他们是觉得有愧于我。”
“所以才会自己出来打工,不想拖累他们。”
“到这里遇到颜琅的父母之后,在他们的帮助下才找到了这份营生,”说到这儿,许归指指棉花糖车“所以他们出事后我才会主动照顾颜琅。”
“他..”陈玉泽抬头看向许归似乎要说些什么,但被打断,许归自顾自地往下叙述。
“颜琅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他不止从没让我担心,还帮我很多。”说着许归在兜里翻,却迟迟翻不到一张大钞,最终只能拿出一张五十面额的放到陈玉泽手中“但他终究还是个初中生,跟你一样的年纪,有时候会好面子、有时候会闹脾气。”
“有些事情他觉得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也理解。”
“毕竟我不是什么有大出息的人,也就能给他做做饭,拿点零花钱。”
“你是他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别把这些事情告诉其他的人,免得他自尊受到影响,可以吗陈同学?”
言语之中极低的姿态让陈玉泽感到有些无法应承,甚至鼻腔酸涩。
这种场景让他回想起过去生意不好时,父母曾低声下气恳求某承包商偿还欠款,但那人只甩出几千块说让他上学用。明明是那个人的错,一向自傲的爸妈,在那一刻为了他却低头捡起钱。
父母躲着他不想让他看见的丢人一幕,和许归今日所言所语何其相似。
可惜当时他不懂,直接戳穿了父母的掩饰。
看到陈玉泽发愣的样子,许归又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帮他把那张五十块放入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