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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20)

作者: vagary 阅读记录

能够呼吸的一切,又有些什么,可以久远地留在身旁。

了无言语的夜晚,灯火惊动心中疼痛的瞬间,我只能和自己的影子做伴。

我只可以信赖自己。

是唯一真正不会伤害我的人。

粟非,是我错了吗。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从过山车上走下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苍白。

从蓝色透明的清晨开始,一直是天色晴好。

可是这一刻突然飘起细雨。

淡淡的,清甜又苦涩的雨丝,轻拂在他们的面颊上。

天地一瞬间变成模糊黯淡,寡无人烟。

这是宇宙初开辟时的荒凉吗。

是谁在唱着古老的歌谣。

是谁在预言这个寂寞而骄傲的缓缓转动着的蓝色星球的明天。

直到伊甸园中长出第一颗菩提,我们才学会孤寂。

然而是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去相遇。

最后,我们每个人都要有个结局啊。

雨,愈下愈大。

桑其的眼睛在雨雾中闪亮成一种诡异的宝石。幽蓝而静默。

“……我全部都明白了。”

她说。低低地。

粟非拉住她的手,想带她去避雨。

“抱抱我。”

粟非瞬间怔住。

“……桑桑?”

他不确定地轻声叫她。

“抱抱我,粟非。”

他静默下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

呵,为什么不。

这一弹指这一秒拂过他脸颊的是她的发梢。

为什么不——她是他的女孩。

至少,这一时这一刻,她全心全意,再无缺憾。

那一个瞬间,这样的清楚事实在桑其的心头闪出流星般骤然而动荡的流光。

我是依恋你的,粟非。

这样,可够不够。

有那样的曲子在默默吟唱。

有那样的声音,在多年以后的某一个温存而脆弱的时刻。引动我们,那些或许不再纯真和年轻的男子和女子的心绪。于是可以微微淡笑着追忆。

往事如烟。

可是泪水依旧可以流下来。

一切都不必去在乎。我们毕竟有过这一切。

惆怅旧欢如梦。

“桑桑,那个?”

“什么?”

粟非指一下她的耳叶。“应该是成对的吧?”

桑其伸手摸了一下耳叶,脸色突然苍白。

“……掉了。”

是那对银色的耳钉。是他们从韩国寄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是,这只是初次戴上它们啊。

那一双成对的,雕成古梵文式样的银耳钉,简洁而诡异的模样。

Sanskrit。

魔力的礼物。

“……怎么送这种东西给你?”

哥哥遣怀不满地看着这对耳钉时的神色,仿佛一种预言。

“女孩子家,不要喜欢上这种太玄的东西。

别小看这种东西,贴身带着的时候,要小心才是。“

我们不理解的东西,不熟悉的力量。何必自以为可以驾驭地放在身旁。

人类最大的缺点便是自作聪明。

可是,它们已不成对了。

是注定分离的宿命吗?

一语成谶。

爸爸,妈妈,还有……粟非。

为什么,我们只有用分离来保持自己的完整呢?

为什么。

“……桑桑?”粟非不安地叫她。

桑其收回神思,勉强地笑一下。

“没什么,只是份小礼物而已。别太在意。”

可是,真的可以不去在意吗?

她伸出手接一滴雨水。天已晴了。天已晴了。

一切,就是这样结束了吗?

她把头轻轻倚在粟非肩上,微微地合上眼睛。

我累了,粟非。

可是。

可以在你的身旁,有一点点的无助。

可是不可以在你的身上,下一点点的赌注。

我们都输不起啊。

可是,我想。我是真的有喜欢上你。

——你只是我暂借来寄托的一个人啊。

在一开始的时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终究放任了心头的暗涌,依从了无法回头的沦落。

哪里有为什么。

毕罗的脸色灰白。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校长室,一路上不知引来多少诧异的眼光。

他向校园的僻静地方走过去。

是真的惹怒了那个女孩吗?

那个,本就不容被轻忽半点的,骄傲而美丽的孩子。

一动念间的差池,已足以让他毕罗悔上半世。

她甚至并没有亲至,只是一封措辞优雅谦恭的短信,已足以让他今后的日子变成地狱。

是昭陵里幽然盛放的雪之兰呢。那样骄傲的冷艳的女孩。轻犯了她,将惹来多少同辈的群起而攻之。

毕罗不敢想象。

何况她的身后是怎样的人。怎样的故事。他是略知一二的。

而,最要紧是她那一句。

“这样的莽撞人,不知道怎能配得起昭陵。”

毕罗一头撞在青苔丛生的围墙上,这个没有人看得到,找得到的角落。

蜗牛的巢。

他像个婴儿一样大声啜泣起来。

昭陵。昭陵。

梦开始与结束的地方。

他已经彻彻底底地失败了吗。

一辆计程车停在红枫大道旁。

她走出车门,习惯性地伸手轻掩阳光。

然后她注视着昭陵优雅宽阔的校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一身“束素”的装束,轻便简洁。

她的睫毛细长而淡漠,掩映一双幽蓝的眼瞳。是美丽而寂静的冰山,只飘荡在伊甸之东的洁净领域。

然而她脸上有迷惘的神色,仿佛一只落败的狐。

她再次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号。

听到接通的提示后,她静静地说。

“出来,十七。

我在‘风中奇缘’等你。“

风中奇缘。

是距昭陵不远的CAFE。常有许多昭陵子弟喜欢上这里的咖啡与茶。

亦或是喜欢上它风流甜蜜的招牌。

那个着白衣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进店门。一见是她,Waiter已习惯地不去无谓招呼。

这个女孩子有她自己的方式。他们早已熟识她的面孔。

她一眼就看到了背她而坐的一个年少女子。

那个女孩穿一件黑色宽松毛衣,高领上挂一环细细的银项圈。

一只轻盈静默的倦鸟。

她状似无心地拈着茶匙,细长的手指淡淡涂一层银色蔻丹。

她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

黑衣的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挥手招呼Waiter。

已经有人送红茶过来。

白衣的女孩轻轻微笑,三种颜彩的眸子在幽淡灯光下分外明亮清澈。

这个幼小而奇异的孩子。

是昭陵的肖可啊。

她看着面前清瘦秀致的少女,轻轻地叫了一声。

“十四堂姊。”

“是桑其。”黑衣的她淡淡地纠正。

“十四堂姊,是你找我出来的。”

——所以就必须听从你吗?十七?

桑其盯住她,淡然一笑。

“你也可以马上回去。我不会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