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录之蝴蝶·上篇·逆水长游(22)
桑其走向门前。忽然,她回过头。
“十七。或者,明春的某个时候,你可以在四华苑为我点一杯茶也说不定。”
肖可跳起来。她的脸颊一瞬间兴奋得涨红。
“——你真的愿意回去?十四堂姊?”
桑其的微笑清清淡淡,一如漫天樱影淡漠飘零,是幕天席地的幽雅与奇妙的清丽。
她说。
“或许。”
第九章
“Merry Chrismas To Sunsun,
一切的一切在这里结束,又该在哪里开始?岁月,时光荏荏苒苒,你还要告诉我怎样的似曾相识?
太抒情的话,怎么说都显得滑稽。而我的作文也并不出色。所以……只能说实话。
比如……我常常在想,当我偶尔一个人去梓盟坐坐的时候,那个认识你我的Waiter在想什么。
他总是用那种自以为很了然的眼光看我,弄得我也以为自己似乎真的……失去了什么。
我又在胡说八道了。大概是因为常和毕罗一起混,讲话的方式也开始像他……是好事情吗?
Sunsun ,当你在街头闲逛时,会不会想起那些在梓盟买冰淇淋的日子?
我不知道你那里是否也有蓝屋的店,还会……应该还会有人陪你悠悠地逛吧。
我希望如此,真的。
看到我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又要笑我?
笑我……言不由衷吗?就算是吧,言不由衷……
伯劳飞燕各西东,尽在无言中。
P.S
我把手环转送给粟琉,我哥哥,你知道的。他说很合适,谢谢你。
再见。“
——摘自12月24日 粟非发送的贺咭E-Mail
期中考试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是个令人心怵的话题,然而我们仍须面对
老师在发表成绩时总爱摆出一副号令生死的架式。
这也是可以原谅的,总该给长辈们一个名正言顾饱餐虚荣的机会,因为他们已没有理由再去实现青春年少时的梦想。
这种说法或许有点残酷,但现实。
粟非排第一名,沈斯滴是第二名,毕罗,第三名。
这名次只是粒石子,却没有涟漪,因为湖面已足够嘈杂。
沈斯滴像朵出水的莲,无声无息地从那个正怔怔望着老师的男孩身边走过。
“怎么?不合你的心?”她笑得无比自然。
毕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色古怪,还想说什么,沈斯滴却像看不出似的走开。
然后是野猫一样的倪奇郁,她一脚勾过毕罗身边的椅子.坐下来,盯着他,尽量以不为人察觉的愤怒音调轻轻地说。
“若是不看桑桑的面子,我真想让你小子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俊秀的脸上几乎是空白的,因之更令人惊心
然而桑其苍白的手指从身后环住她的肩。青灰色,飘着长长羽穗的高领柔和地托着她的笑。她深浅不一地看着毕罗
“毕罗,你想不想去蓝屋喝茶?”
蓝屋。
奶茶的暖香细细地在空气里开放。
杯沿上点点滴滴的水雾像泪,又像薄霜。氛围是安恬的.也是种随兴渲染的空白
桑其用十指捧着杯子.低眉敛目浅浅地啜饮,像只优雅的蜂鸟
“再次多谢你送我的礼物。”她看着对面的毕罗,像是总结般地说。
“巧合的别名是默契。”
毕罗咬了咬牙,很努力的抬起头.看她。
“他的也是……逆水长游?”
“答对。”
“如果不是你们两个事先串通好送我同样的礼物,那末就是你们真的想到了一起。”
桑其微笑。
“虽然一个是草书,另一个是行书。可本质上是一样的,对不对?”
“你在护着他?”
毕罗转移了目光,轻声问。
桑其不答,反问。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你看着我的时候是不是就说不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话?”
“不讲道理……是吗?
你今天这样看我,是不是因为沈斯滴拆了我的台?“
桑其直视他。
“你接近我,是不是因为粟非在我身边?”
毕罗忽然静了下来,头低得很气馁,那一刻他成了找不到沙堆的鸵鸟
打蛇要认准七寸,那么人呢?想了结一些刺痛一些苦涩,是不是,也该敲响他心底最深陷的洞天
桑其轻轻地叹气,没有理由。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故事。
是的。我们纠缠不清。我们甚至可以用绯色的殷勤粉饰自己。在身上,脸上遮一些很俗俚的面具。偶尔还会说一些让自己在心里呕吐一地的字句取悦旁人——我们为了什么?为什么?
有些情感原本在心底无声地沉睡,而一旦被期待中的那一抹或沉郁或无心的眼神照亮,就迫不及待地想拥有想象中的和谐模样。然而过去的过去里怪我们把它藏得太深,当那只鸟儿自下而上逾越一环又一环风景时,亘远的不足感风蚀了它的翅膀。于是我们迷失了并疼痛着注视那个原本戴着光环跳进我们眼里的人——那个真正让我们在第一眼就放任心去沦陷的完美标本。
拥有一切我们渴望却求不得的拥有的人。
我梦想成为你那样的人。
是的,我梦想你。
就是如此。
在这时候,相知的欲求就等价了妒忌。流泪的眼里容不下砂粒,更容不下一个时刻都仿佛在提醒着自己的不完美的人的存在。
于是就自作聪明地想一一只要伤了这个人,就能为自己找来开释的理由,自己就无须遗憾,只作最好
毕罗,沈斯滴,你们是不是如此地走着
一一若是不能靠近你,就让我远远避开你
一一若是我欢喜时,你记不得陪我欢喜。就要你悄悄含泪,远远看我微笑。这样
一一至少,至少,你会记得我的名字,我的笑
“算来算去,所有的弯路都归向同一个终点。”桑其轻轻地笑。
“毕罗,你已到了我们身边,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想要什么?”
“因为……我好像一辈子都靠近不了你们。”
毕罗低低地说。
“我是迟来的。对你们,我一无所知,进不去啊。
你懂得吗?我进不到你们的空间里去。可是别人,他们郡已经很肯定很肯定地看我了,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想,可是他们认定了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个了,可是我不是呀!真的不是!
就这样就是这样……他们已经划出了和我的界限,可你们,你们那个看上去阴阳怪气,事实上却超脱也很现实的小圈子。粟非,倪奇郁,花菂笑,沈斯滴,还有……你。
你们这些总是要比别人想得多些的人,你们也不肯接受我。
那么我呢?我是谁?我究竟要去哪里?夹在你们和他们中间,我好累呵!没有人肯真的接受我,都在有意无意地逼迫我,我累,我真的累了。
再这样下去我想我不是死掉就是疯掉,因为我已经厌烦透了胡说八道逗人开心哗众取宠的角色,是的,我厌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