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14)
谁能想到呢,她入府十年肚子都毫无动静,如今不再盼了,竟又让她生出希望来。
她看了一眼眸光里全是柔和的外甥女,暗暗地想:希望是个男孩儿,不为旁的,起码,让这世上多一个真心实意为安宁着想的兄弟,能够毫无保留地护着她。
安宁这孩子,是她的福星,是她半辈子的欢喜,可她自个儿,活得却太艰难了些。
……
因并未遮掩,江氏有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侯府。
侯府上下皆是震动,本来江姨娘就因生得美,年纪轻又性子柔和颇得侯爷宠爱,没想到如今入府十年有余竟还能怀上侯爷的子嗣,再加上前些时日江姨娘的外甥女救了侯爷的命这一桩,有心人看在眼里,只觉得怡然居这位主子日后的前程定是繁华如锦。
是以,从前僻静不怎么和府里人往来的怡然居,一下子就被来来往往献殷勤的下人们弄得热闹起来。
好在阳安侯听说大喜,经常会来怡然居坐坐,看这光景觉得不像样子,生怕这些不长眼的下人们冲撞了他的老来子,命闲杂人等不准靠近怡然居,这股子风才消停了些。
马氏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大方,养胎的珍贵药材和方子,好兆头的挂件平安符都是流水般地往怡然居送,表现得像比阳安侯还期待这个孩子似的。
而在无人知晓的一间屋里,谢氏面无表情地“失手”砸碎了个不值钱的花瓶,嘴里嘀咕着:“老蚌生珠,也不嫌丢人!”
一边的婢女没敢说话:江姨娘满打满算也没到三十五岁,这个年纪生孩子,实然也不算晚。
整个侯府对这件事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面子上,人人都送来了价值不菲的礼物,正是一片花团锦簇,和乐融融的好景。
……
而此刻的晏安宁,在看着众人的礼单发呆。
“姑娘,怎么了?”招儿不解地问。
晏安宁眨了眨眼,道:“明姨娘,送了一座羊脂玉的送子观音?”
招儿仍是茫然。
江姨娘怀了身子,送送子观音也没什么奇怪的吧?难道说,这送子观音被动了什么手脚?
一旁的盼丹却皱了皱眉,看了晏安宁一眼,迟疑道:“明姨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啊……”便见主子赞同地看了她一眼。
招儿眼巴巴地望向她。
盼丹失笑解释:“明姨娘昔日是侯爷上峰所赐,侯爷那时候年轻气盛,十分不服管束,那上峰便送了个瘦马出身的女子要给侯爷当妾室——侯爷自然视为折辱,因而这些年都没怎么踏足过明姨娘的院子。”
盼丹是侯府的家生子,关于这些秘辛,比招儿了解得要更清楚一些。招儿倒是全然没在意一个失宠的姨娘有什么消息。
闻言,招儿终于明白过来,也是新奇道:“照这么说,明姨娘进府的时候应该没什么嫁妆,又不得侯爷欢心,那这送子观音……”
内宅女子都是以夫为天,若是没有嫁妆,便只能指望着夫主的恩赏来过日子——否则单凭公中那可怜的数十两因子,人情走动怕都是不够,更遑论送来成色如此好的羊脂玉观音像了。
晏安宁眯了眯眼睛,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没记错的话,前世世子顾晔在阳安侯灵前暴毙后不久,她便听闻了明姨娘失足落水的消息。
不过当时,马氏已经情绪很不稳定,不少人揣度是她拿先夫的姨娘来解气,不肯放明姨娘出府自由自在的缘故,因而她倒从来没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去。
而眼下看来,恐怕这其中必然有着某种干系。
或许,是明姨娘收了什么人的贿赂,对世子下毒手后被发现,然后被顾家秘密处决了?
倘若如此,那这一世,阳安侯没出事,明姨娘在见不到侯爷的情况下,还会不会想办法对世子出手?
想到姨母腹中的孩子,晏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眸光里渐渐现出锋芒: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住这个小孩子。这是姨母期盼已久的孩子,她绝不会再让姨母为失去它而悲痛欲绝了。
*
是夜,月朗星稀。
明姨娘所居的芳芜阁外。
院子里早灭了灯,晏安宁只身悄悄来到窗外,黑夜深浓,四野清冷,树影婆娑间唯有连绵不绝的虫鸣伴着她的等候。
活了两世,晏安宁还是头一回这般出格地窥视于人。
但她实在放心不下,因而只能悄悄咽着口水,硬着头皮化解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安和恐惧。
谁知此刻耳边突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异响,像是男子的靴子踩在树枝上发出的声音。
这是内院,怎么会有外男在?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惊呼出声。
一只宽大的手掌却在此时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她瞪大了眼睛,正要奋力挣扎,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却在此刻绕进她的耳里:“……别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更,周四再更
第11章
晏安宁的身子立时就僵住了。
若有若无的迦南香萦绕在她鼻尖,压在她朱唇上的指腹能明显感觉到一层薄茧,加之这熟悉至极的声音,她简直一刻都不需要多想就能确定身后的是谁。
今日听闻春晓被放出来了,她正想着,若明姨娘真有问题,或许春晓可能会和芳芜院的人会面,是以才来了这一趟。
却忘了,放饵之人的存在。
她不再挣扎,身上的禁锢才缓缓释开。
顾文堂一身玄色家常衣袍,隐在夜色里近乎难以分辨,此刻见到晏安宁,不由轻呵了一声:“小丫头,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晏安宁正有些不知如何说起,扭头却见春晓提着微弱的一盏灯,形迹可疑地悄悄敲了敲院门。
“相爷……”
她小声地指了指,试图牵引顾文堂的注意了。然,后者却只是漠然地看了一眼,似乎毫不意外。
“你以为我是怎么来的?”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疑窦不减。
晏安宁尴尬了。
没法子,和这个男人待在一块儿她就紧张得不行,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了。
木门吱呀一声响动,院子里的人开了门,是个青衣婢女。两人在门口嘀嘀咕咕地说了会儿话,听不清是什么,但很快便散了。
待人走了,顾文堂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一副她不说出个一二三此事便没法揭过的模样。
晏安宁知他生性谨慎又疑心重,只好半真半假地道:“……前儿明姨娘给我姨母送来了重礼,手笔之大令人生疑,又怕她是无事献殷情心怀不轨,故而来了这一趟……”
顾文堂低头沉吟,似乎在思索她这话的真实性,晏安宁亦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忽然,他手掌钳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带推入一个隐秘的墙隙,旋即整个人亦压了上来。
晏安宁个子只齐他胸口,现下这境况,整个人犹如被他圈在了怀里,暧昧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