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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表姑娘(210)

作者: 梨鼓笙笙 阅读记录

是他耳朵出问题了么?这顾相爷竟然不是来寻麻烦的,而是来求娶他家安宁做正室的?

人群中亦有吸气声此起彼伏。

窦辽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提示走神的晏樊道:“晏老爷,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亲事,您难不成还不放心将女儿嫁给相爷不成?”

晏樊这才如梦初醒,眼中惊骇很快转为欣喜,连声道:“还请相爷至我书房一叙。”

顾文堂眉眼淡含笑意,几句话之间似乎又恢复了温和儒雅的模样,但方才雷霆一怒的压迫感还在众人眼前,因而这平地惊雷般的一席话下来,旁观者皆是鸦雀无声,不敢擅自搭话。

人群中,晏婉宁面上血色褪尽,满目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当朝首辅,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晏安宁?

她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在嫁娶之事上输给了她,踮着脚往那头望想要瞧清对方的面容,可方才成氏那一闹,早有重兵将那贵人周遭围了起来,她只是依稀能瞧见那人的侧脸,倒是有些面熟。

晏安宁则低垂下眉眼,做出羞赧神情,等那人低笑着走远,不轻不重地瞪了穗儿一眼。

告密者讪笑一声,心虚地垂下了头。

这时晏康抿着嘴走近了,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怪道长姐在京城的生意做得那般如火如荼,原是好风凭借力,倒是让小弟领教。”

顾文堂求娶之言一出,他便知自己是彻头彻尾地输了。

笼络上了这样的男子,他对上晏安宁,将再无半点胜算。他不甘心,自己竟然输给了区区一介女子!

晏安宁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话,唇角闪过一抹嘲讽。

她看了招儿一眼,后者立刻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香囊。

晏康愣了愣,旋即猛地睁大了眼睛。

“你……那个行商,是你的人?”那香囊,分明是当日他与那行商交接时,对方用来装契书的,如今,却凭空出现在了晏安宁的手上。

女子声音温婉柔和,听者却如坠冰窟:“康弟,技不如人,就要愿赌服输。你高价截下我的货,没几日又低价卖出去,折腾来折腾去,又是何苦呢?只消再等上几日……形势只怕就大不相同了呢。”

晏康猛地看向她,忽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故意让自己中计,让自己亏上许多银两还将辛苦搜罗来的货物拱手让于她……且听她这口风,似乎漳城一事还有转圜余地。

若这话放在先前,他定然疑她是得了失心疯,可见了顾文堂,再离奇的事他也觉得不足为奇了。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丑角,沾沾自喜时,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铡刀已经从天而至。

如同被抽去了七魂六魄,再无意气风发的余地。

*

小厮斟上茶来,顾文堂只接过放置在一旁,表情沉静。

晏樊似犹还在梦中,恍惚片刻才低声问:“敢问相爷,方才在众人面前所言,当真吗?”

“本官向来言出必行,怎么,晏老爷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他声音淡淡的,比起在外头,多了几分疏离。

“怎么会?相爷是肱股之臣,朝廷栋梁,谁家的女儿嫁与您,都是家门幸事。小女能得您看中,自然是她的福分。”

晕晕乎乎间,恭维的话如本能般道出,丝毫没注意到顾文堂的态度。

“既然如此,不如早早定下婚期,届时老夫定然办得热闹体面,不会堕了顾家的面子……”晏樊兴奋地建议,他还从没有料想过,他能成为当朝首辅的丈人,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不行。”

那人冷漠的声音却将他美好的幻想打断,晏樊愣了愣,不解地看过去。

顾文堂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手串,语气生硬道:“今日一见,晏老爷家宅不宁,任由一娼妓作威作福骑在嫡女头上,如若在晏家成亲,晏老爷该不会还妄图让本官将那娼妓认作长辈罢?”

安宁先前便在这府邸穿过一次嫁衣,纵然是做戏,他仍旧心里厌烦此处。他们的大好日子,自然不能有一丁点的不好的。

晏樊这才注意到,自打进了书房,这位顾相爷再无在人前的客气,对他的自称,也始终是本官。

他心里也怨怪成氏开罪了这贵人,可能与顾家结亲,却不能在晏家办喜事,这将他的面子又置于何地?

“可安宁是老夫亲女,送女出嫁的规矩,是写在大魏律法里的,难不成相爷也要剥夺吗?”

“这是人之常情不假,只是江陵一去京城,路途甚远,晏老爷难道忍心看安宁穿着嫁衣路上奔波?安宁的大姨夫杜浔如今官拜工部郎中,若是能从杜家出嫁,本官认为更为适宜些。”

闻言,晏樊怔了怔。

自打江氏去世,他就没有再同江家的两位姨姐小姨打过交道,倒是不知杜浔竟然已经做到了京官,还在工部当差。

若是从江陵出嫁,安宁在众人眼中便只是个商贾女,可若是从杜家发嫁,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了。

他沉默了良久,终是点头答应:“相爷说得有理,那边这样办吧。”

当年若是安宁能嫁给顾昀,他也是打算直接让她在京城出嫁的,免得江陵这头拖她的后腿。如今,她有了更好的去处,他这个当爹的没什么能做的,舍弃些面子,倒也无妨。

顾文堂面上的神情便松快了些,道:“晏老爷是聪明人,这是再好不过了。”

见他要走,晏樊咬了咬牙,忽地问:“尊卑有别,这话我本不该问,只是为人父母,不免要为孩子做打算庡㳸。相爷,我还是想问一句,你待我家安宁,是真心的吗?”

一本万利的事情,他本不该迟疑,可见顾文堂对他淡漠疏离的态度,他又开始疑心是否他娶安宁是另有打算,才会如此不给他情面。

“相爷,您应也知晓,我家安宁从前同你家的顾五少爷议过亲,不知您,心里是否在意在陈年旧事?再有,您的侄媳公主殿下对我家安宁满怀恶意,不知您可能在皇权之下,护她周全?”

若是瞧不上他家的门第才让安宁从京城发嫁,这般的好面子,说不准日后也会因为旧事重提夫妻不睦,届时深宅大院,他纵然有心帮长女,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顾文堂停住脚步,露出了踏入书房后的第一个笑容。

“那丫头在我跟前,从来都是大方自若的,唯有那一回你派了下人去接她,才瞧见她哭得那般伤心……晏老爷,说实话,我半点不想认您这个岳丈大人,不因门户之见,只因您让她受了诸多委屈——每逢雷雨之夜,她便梦魇缠身,难以入眠,只怕您也不知晓吧?只可惜,骨肉亲情难以割舍,她心里头一直很在意您的关心,故而我来了这一趟。”

说到不想认他为岳丈时,晏樊面上闪过一抹愤怒,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沉默了下来。

“所以,惠乐殿下要害她的消息,是我放到您手中的。若是您心里只图利益,那我会直接将她带走,此生都不会让她再回这个伤心地。幸好,您还算顾念父女亲情,大是大非面前没有糊涂,也正因如此,您才有了这个进京观礼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