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42)
这会儿她轻咳了一阵,抬眼便瞧见婢女们簇拥着一位美人过来,那人头上珠翠堆盈,妆花斗篷下大红穿百蝶遍地金的褙子熠熠生辉,容貌娇艳美丽如初春的花儿,眉宇间更是没了半分谨小慎微的怯懦与谦卑,远远瞧着,让谢氏不禁想到了出阁前的顾家大姑娘,神妃仙子似的人物。
顾大姑娘在的时候,她可一次都没从马氏手中讨到过好处。
这想法让她觉得荒谬,晏安宁不过才在太夫人身边待了几个月,又哪里能和自小被太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姑娘相比呢?
她定了定神,再看晏安宁头上那些钗环,更多的便是羡嫉了。
往日里晏安宁一向穿得低调,纵然她知道她手里有银钱,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会儿她头上戴的,却全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名贵首饰,她只先前机缘巧合在太夫人哪里瞧见过,听闻还是内造之物……
怎么她的女儿就没这个福分被太夫人青眼以待?明明她才是太夫人的亲孙女!
谢氏心里难受得紧,但想到今日她的来意,又不免觉得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谢姨娘,听闻您病了?若有事找我,为何不去怡然居,在这凉亭吹风岂不是难受?”
晏安宁在她面前坐下,弯唇一笑,态度温和。
谢氏的心微定。
先前这丫头莫名其妙和昀哥儿闹脾气,牵连的珍姐儿被自己哥哥为难了许久,让她瞧着也心疼。想起这个令她们家宅不宁的人物,她如今实然是坏印象远大于好印象的,可惜昀哥儿就是个倔脾气,认定了的事不愿意改,她也没法子劝。
否则,照她的想法,定然不会让这种不贤惠的女子进她们家的门。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谢氏眸光一闪,敷衍了一句:“你姨母还怀着身子,若是过了病气,我可没法向侯爷交差。”
晏安宁哦了一声,表情感动,实则一点都不信。
谢氏若是个这么肯委屈自己为旁人着想的,她婚后那几年也不会过得那般憋屈了。
早在魏永嫣出现撕裂一切之前,她就对谢氏的自私自利难以忍受了。只是前世婚前谢氏装的只是有些贪小便宜的小毛病,待她一向热情周到,她便隐忍了。
谢氏见场面静下来,轻咳一声,还是开门见山道:“安宁啊,我待你怎么样你一向都是知晓的,如今我有些难处,不知你可愿意帮忙?”
晏安宁抬眸,笑道:“一家人哪里要说两家话,姨娘尽管开口便是。”
“……我手头有些施展不开,想向你借五百两银子。”
身后的盼丹睁大了眼睛。
做长辈的向小辈借钱也就罢了,竟然一开口便是五百两银子!要知道,侯府有子嗣的姨娘的月例银子,也不过是十两白银而已。这在京城的世家大族里,还算是宽裕的。
晏安宁眯了眯眼睛:“姨娘,这么多银子,您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若是大事,还是应该找五表哥商议商议,免得后面闹出乱子来。”
“不行!”谢氏却立刻开口否决,见晏安宁一脸诧异,才眸光闪烁地道:“是我娘家那头的事……你放心,只是一时周转,过一两个月便还你。可千万不能和昀哥儿说!”
却是一副生怕娘家打秋风的样子刺激到儿子的模样。
晏安宁眸中似乎闪过了然,当即爽快地答应了:“成,明日我便将银票给您送过去。”
闻言,谢氏松了一口气,露出感激的表情。
她就知道,晏安宁今日又回头来找昀哥儿,定然还是舍不下他。果然,纵然心里头不痛快,还是装作大方地借了。
谢氏心里很是得意,亦在偷偷笑晏安宁愚蠢。
晏安宁面上笑吟吟的,心却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前世谢氏也拿同样的借口,来找她借了银子。那时她满心满意等着嫁给顾昀,帮助他解除被嫡母针对的困境,想着这一房和谢家同气连枝,不出事也就罢了,出事了岂不是牵累顾昀?于是自然没法对婆母说半个不字。
可后来,她才从外人口中知晓,此时的谢家正因盐运上的事赚得盆满钵满,哪里需要她这五百两银子来救济?
而前世她的这笔钱,自然也就打水漂了,无人知晓它的用处。
但此刻,真相就在一步之遥。
袖口下掩着的手缓缓攥紧,她的眸光一点点冷下来:若真是她料想的那样,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谢氏!
作者有话说:
安宁:呼,顺毛成功
第30章
冯婆子眯着眼睛看面前的茶楼牌匾,摸了摸怀里揣着的东西。
稍稍迟疑了片刻,便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四处拿眼睛瞧着,最终视线锁定在了一个包厢的门上。
她推门进去,一位脸上有一道长长刀疤的男人正不耐烦地翘着腿低声咒骂,见有人进来了,立刻提着刀过去,上下打量着来人:“你就是来给李大富交银子的?”
他有些疑窦,觉得这婆娘看上去不像是个有钱的主——也是奇了怪了,那李大富口口声声说他亲娘在侯爵府里当差,大人物们手里漏出来的银子都够他还钱了,可他们大着胆子把他抓起来七八日了,愣是没什么有身份的人来捞他。
眼前尖嘴猴腮的婆子,也不像。
冯婆子乐呵呵地笑着,也不多解释,径直从怀里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子,在刀疤脸眼前展开。
刀疤脸愣了愣,很意外。
还真有。
他立刻笑眯眯地接过了,嘴里道:“你这还差着远呢,还差六百两。”
冯婆子又拿出一张银票子,却没立时给他,反而一躲闪,道:“……先给这两百两,余下的,你先将人放了再说。”
刀疤脸一听,大怒地抽出刀搁在冯婆子的脖子上:“死婆娘,你敢跟老子讨价还价?欠了七百两,只还两百两就放人,你当老子是傻子吗?”
“钱就这么多,你现在要余下的五百两,我和她爹娘也拿不出来。”对着穷凶极恶的讨债人,冯婆子却是一副生死由天的模样,全然没把刀疤脸放在眼里的模样。
刀疤脸也是惊愕不已,眼里凶光毕露:“你是真不怕死啊!”
冯婆子斜睨他一眼,笑:“你在这儿杀了我,应天府的人立刻就能把你抓起来。这可是我们家相爷的茶楼,你污了他的地界,甭管后头有多大的靠山,也休想活着出应天府的大牢。”
刀疤脸看上去是个不讲理的混子,实则是赌坊的打手,开赌坊的,要想催债,自然得有靠山。因此他也不是什么横冲直撞的人,一听冯婆子这么说,立刻就联想到了某位大人物,当下腿就有点发软。
但他也不是胆小的,抖了片刻,又站直了腰,冷笑道:“休想来蒙我!那李大富若是真这么能耐,能八九天没人管他?你们家的大老爷一句话,赌坊的人能不放人?”
冯婆子镇定自若:“做下人的,哪儿能把这么不体面的事情捅到主子面前?一个不慎,便被撵了出去,到时候你们还想拿钱?还是尽早放人出来,李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若是迟迟不回去,他娘定然以为被你们害死了,哪里还能提起力气想法子找那些老姐妹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