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90)
一个觊觎她美色的登徒子,当真会因为听说他中了进士便望而却步了么?
他真有那么大的体面吗?
直觉告诉他就是那混账东西做的,可除了知道那人姓贺,旁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偌大的京城,纵有疑心,他又该如何海底捞针般地寻到那人?
六神无主之际,他忽地想到了整日被九娘挂在嘴边的晏姑娘。
顾家!
对了,这件事,顾家兴许真能做到!
他心里的弦几乎快要崩短,但行事却越发镇定缜密,知晓他在晏姑娘这里是生脸,恐怕进不了顾家的门,当机立断地便去寻了京城晏家票号的掌柜求他帮忙,好在对方也是个热心人,一听说这事便知不可耽搁,将手头的事交代下去便带着他来了国公府。
实然他心里有些疑惑,晏姑娘怎么会住在国公府?按照白九娘说的,她是侯府的表亲,再怎么说,也应该住在侯府才是。
不过眼下的他,已然没心思去计较这些细微之事了。
迎客花厅的后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象牙点翠的屏风后依稀出现了个绰约曼妙的身影。
女子的声音轻柔温和:“甘掌柜,票号出了什么事情么?”
“不是不是。”甘掌柜连连摇头,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白彦允,道:“是白记糕铺的白掌柜出了事,我便带了她家兄长过来寻您。”
屏风后的晏安宁怔了怔,旋即攥紧了手:“九娘出事了?快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与白九娘还算投缘,亦很欣赏她身上的那股狠劲儿,几番走动下来早有了些情分,如今一听,自然也为她着急起来。
白彦允感受到屏风后的人同他相仿的情绪,内心才稍稍镇定了些——不是将他们兄妹二人视作可有可无的草芥便好,他最怕妹妹在心头将她美化得过甚,实然对方根本没将她的性命放在心上,那他巴巴地寻上来,最后就会是笑话一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同晏安宁一一道来,又说了自己的猜测,屋子里便静默了下来。
甘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忍不住道:“白郎君,所以这只是您自个儿的猜测?且不说这个,这京城姓贺的人可多着呢,便是神仙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你说的那个姓贺的啊。”
说是高门大户,可对于毫无根基的白家人来说,但凡有些家底的看起来不都是高门么?
这哪里是救人啊,这不是在为难他家姑娘么?
闻言,白彦允面无血色,只道:“晏姑娘,我记得那姓贺的公子的长相,会不会有帮助?”
“记得多少?”
“……过目不忘,所有细节都记得。”
晏安宁微微有些意外,但她也知不能坐以待毙地等着白九娘自己回来——美貌的姑娘家耽搁在外头,怎么想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早一刻找到她,她便少一些危险。
当下立时要了笔墨来,轻声道:“那烦请白郎君仔细叙说那人长相,我擅长丹青,尝试将他画出来看看是否是相熟的人。”
她的声音温和却又有力,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笃定,白彦允被甘掌柜挑起的烦闷很快消解,当下便仔仔细细地将他记得的一切描述出来。
晏安宁越听越意外,这位白郎君的叙说方式,倒真像是此人站在他跟前,任他打量,想出最贴近的描述为止一般透彻,想来他所言非虚,他倒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放下笔,她的表情却顿住了。
“姑娘,这不是……”招儿也惊呼出声。
点翠屏风后头,白彦允闻声却升起了一丝希望:“……姑娘认得那人?”
“……认得。”
晏安宁叹息了一口气,画像上的翩翩公子,不是贺祁,又是谁?
她想起前世听到的那些关于贺祁的传闻,心狠狠地沉了沉——据说曾有许多妙龄女子曾被贺祁用见不得光的手段染指,眼下她只能盼着,白九娘不是那些可怜又倒霉的女子中的一员了。
“拿去给白郎君瞧瞧。”
白彦允接过画像,神情却立刻变得激动起来:“正是此人!”
晏安宁神情失望,却忽地想起了白九娘的姓氏。
姓白。
那位酷吏,似乎也姓白……
她猛地站起身来,绕过了屏风,仔细地打量这位白郎君的长相。
玉洁松贞的读书人,眉眼精致,身型清梧修长,整个人有着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俊朗。
但晏安宁近乎失态地盯着他的原因却不是因为他好看,而是此人,竟与前世同她擦身而过的那位酷吏生得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白彦允眸光明亮温和,待这世间仿佛都是坦诚的,那人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气息,被他盯上,就像是莫名成了他利剑出鞘的下一个猎物似的。
京城人那时戏称那位为白无常,而那位最开始家喻户晓的时机,便是因他铁面无私地撼动了京城一大勋贵,绥远侯府的根基。
前世,那位白大人几乎将贺祁扒皮抽筋,手段极其残忍。
如果说,那位白无常就是眼前的白彦允的话,他性情大变,又甘舍得一身剐做皇帝手中的刀,对贺祁亦残忍得令人胆寒……
晏安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匆匆离去了:“……在这等着。”
她得尽快想法子找到白九娘了,否则,她恐有性命之忧。
……
顾文堂今日虽在休沐,却仍旧忙得不可开交,现下亦在外院书房会见一位官员。
徐启瞧见晏安宁带着婢女匆匆来了,有些迟疑地上前道:“晏姑娘,现下相爷正忙着……”
晏安宁却打断了他:“徐管事,我找的是您。您可知,绥远侯府世子贺祁在外头都有什么住处?”
贺祁在男女之事上虽然荒谬,但到底是绥远侯府的世子,不能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搬回侯府,若是动了手,想必是将人掳到了外头的哪处宅子里。
她记得,顾文堂手下也有一支人手,知晓京城许多世家大户的阴私,类似于皇帝的内卫。
这事她前世听顾昀提起过,今生的她理应不知,但现下她急着救人,也来不及去计较这些了。
“……或者,您知不知晓,贺祁今日的行踪?”
徐启愣了愣,很是意外此人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望着书房的方向迟疑了片刻,想起相爷对这小姑娘一贯的纵容,到底是低声说了几句。
晏安宁眸光一亮,连声道谢后又匆忙离去了。
徐启立在原地想着事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终是敲门进去,低声禀告:“相爷,方才姑娘过来了……”
书房内,顾文堂的眉头渐渐拢起。
外客不知内情,只当徐启口中的姑娘是顾文堂的女儿,便笑道:“相爷去处理家事便是。”
顾文堂微微颔首,带着人出了书房,站在廊下细问起来。
……
这厢,白彦允见着晏安宁很快去而复返,忙不顾礼数地上前去问:“晏姑娘,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