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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67)+番外

温热的水珠砸到手背上,段温却有点出神。

韶娘其实经常掉眼泪,水做的一般,稍微弄一弄眼底就要泛上潮气,眼睫被泪珠浸着,就那么湿漉漉地看着他,直叫人把什么都给她才好。

但是她真正哭起来却没有几回。

他第一次见韶娘哭,还是她得知李豫要来燕城的那日晚上。

在睡梦中小声啜泣着,呢喃着的含糊不清音节,她在喊“伯奕”,喊那个人的名字,那又绝望又悲凉的模样,像是被生生地在心头剜去一块肉似的。

他是那个罪魁祸首。

明明两人有那么多次肌肤之亲了,韶娘却第一次那么激烈的反抗,她不想被他碰。

但是那一切抗拒似乎都只是神智模糊的下意识举动,等到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毕竟他们是夫妻啊。

韶娘是他的妻子,是被谢家送过来给他的,她没有立场没有理由更没有反抗的资本。

韶娘一向是极聪慧的,她知道这一切,故而从一开始就未做无用的挣扎。

她只是费尽心思将那个时间一拖再拖罢了。

那明明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的角落里,却仍旧抱着一线希望,不死心地想等到转机的样子,叫人都忍不住生出怜惜来。

多数时候,段温都不忍心将人逼得太急。

因为他知道,韶娘不会等到的。

他不会让韶娘等到那个所谓“转机”。

韶娘第二次哭,是在书房。

同样是不想被他碰。

段温看得出,那与其说是场合的问题,不如说是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的崩溃。其实前几次她也是不愿意的,只是没有理由拒绝,那次的书房地点最多是给她有了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将拒绝说出口的理由罢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的呢?

段温蹙眉回忆着那段时间他也有察觉的异常。

是从李豫离开的那一日吧?

不、不对,见过李豫的当天晚上,她就不情愿了。只是那一晚他太高兴了,高兴到都没有注意到那点异样。

零落的记忆片段被逐一点亮,又一点点拼凑组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韶娘很聪明。

她知道怎么救下那个人。

求他是没有用处的,那只会让他更生气,最好的办法是假装不在意,不将那个人放在心上,那么他才会放弃追究,李豫才能有一条生路。

韶娘做得真是极好的,她都差点要成功了。

当韶娘垂着眼说出那句“烧了”的时候,他真是高兴极了,高兴地想着不管李家的那个崽子也无妨。只是他不管,李家的仇人不会不管,大齐朝廷也不会不管,李豫总归是没有活路的。不过他也确实没怎么上心,这才有了那么大的疏漏,又因为韶娘这些年来一点关切的表现都没有,他真真地将这事抛到了脑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这点疏漏堵上。

段温垂着眼想,其实被韶娘知道了当年的内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比起韶娘这些年来刻意避着那人的消息,在心底盼着对方还在哪里活着,当然是现在这样知道那人已经死得透透的、彻底死心了才好。

那这一次呢?这一次的韶娘是因为得知情郎死讯在哭吗?

不,她应当已经哭过了,在他看不见的时候。

那就是因为看见他还活着的失望?亦或是没有替情郎报了仇的愤懑?也或许是多年的虚与委蛇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想到往后的日子又要没有尽头的继续下去,忍不住心生绝望?……

段温觉得自己这会儿该很冷静才对,他也确实很冷静。

那些暴虐的、血腥的念头都被牢牢的压制在思绪深处,并没有显露出来的迹象,毕竟那个李家的崽子都已经死了,死得尸骨无存,让他开棺鞭尸的机会都没有。

可明明都已经这样冷静了,偏偏脑海中有什么噪杂的声音搅扰着他的判断,让他无法分辨清楚对面人的心情。

但好似分辨清了也没有用处。

他的韶娘最会骗人了,都把他骗过去这么多年。

那为什么没有继续下去呢?

韶娘是得知了那人的死讯,不愿意再做那些表面功夫了吗?

这样可不好,他不喜欢半途而废。

既然韶娘招惹了他,就该骗一辈子才对……一辈子也不够,得是生生世世。

这么想着,脑海中那些纷扰的思绪竟逐渐平静下来。段温将方才那些猜测逐一否定了去,念头也渐渐明晰:不、都不是,韶娘这会儿分明是在心疼得哭呢。

眸底的神色越发深沉,眼前的迷雾被拨开,段温觉得自己一下子又能看得清楚了:韶娘是在心疼他呢。

就算他开口问,也一定会得到这般回答。

手指探进去,立刻惹来了美人的注视,初是不敢置信,很快就变得又是仓皇又是羞恼。

“不行!不可以!!”谢韶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混蛋现在在干什么,方才所有的感伤情绪一下子都抛到了脑后,她咬着牙道,“大夫说了,伤好之前都不能!”

段温眨了眨眼:瞧,韶娘这是多关心他啊。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哑着声,“那韶娘自己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不想被他碰的话,就给他看看吧,看看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谢韶:?!

……

段温显然不可能只是看着。

最后的结果就是遵医嘱了,但好像又没有完全遵。

谢韶:“……”

她倒也没那么强求,打完仗之后本来就是段温精神状况最不稳定的时候,他没犯病强来,谢韶已经谢天谢地了,稍微羞耻一点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起码伤口没有崩开。

谢韶很快就发现自己对情况的估计过于乐观,段温这次实在“病”得不轻。

前几日因为段温身上伤势的缘故,谢韶就近照顾着还没有察觉。等后来伤情渐渐好转,谢韶也将一部分注意力转到榆临城上,然后她就发现了不对。

走到哪都能看到人,段温简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她。

谢韶掐指算了算,发现根本都不是“恨不得”,他就是!!

这人虽然以前也挺黏糊,但是也没有黏糊到这样啊!

而且还总是提一些奇奇怪怪、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这是闲出毛病来了?!

谢韶很早前就放弃追问段温到底有没有工作的问题了,这家伙搞团队的能力一流,除了军权死死的把在手上之外,其他的事儿都是能扔则扔。

讲真谢韶其实挺羡慕的,还有点想学来着,但是她很快就发现有些事真是羡慕不来,她可没有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把什么事扔给什么人合适的能耐。有一段时间谢韶还因为这个拉着段温给她补课,段温倒也没有藏私,随便拿出一张桌上的文书,就把背后的纠葛理得清清楚楚,一讲就是大半天,谢韶听得头脑发晕。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听的,反正一旦独处某人就没老实过,她绝对交足了补课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