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难扯(56)
然而这种不礼貌的寒暄,却是大多数人都会做的。
以往乔栖绝不会配合回答,但现在……尽管觉得问题极其傻逼,乔栖还是念着温辞树太太的身份而微笑着如实回答了:“我没有念过大学,现在开了一家美甲店。”
这话一出,刚才对乔栖万分热络的太太们,脸色变了变。
虽然端着名媛淑女的气度表现不明显,但乔栖作为当事人,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
紧接着赵敏智笑了:“怪不得温太太会打扮,毕竟是术业有专攻。”
这话乍听便让乔栖觉得不舒服,可又找不到冒犯的字眼。
赵敏智又说:“不像我,整天泡在办公室里画图,什么也不懂,连什么是高光什么是腮红都分不清。”
“诶,你是气质型的。”说话的是宋太太。
陈太太也笑:“你是知识型新女性,耐看,也耐品。”
周太太拍拍赵敏智的肩膀:“我都听我们家老周说了,你在职场上那可是比男人都出色,比男人强的女人,都不是看脸的。”
“……”
话说到这里,乔栖才后知后觉品出味儿来。
她们这帮人精,你一言,我一语,表面是安慰赵敏智不要妄自菲薄,实际上是暗自贬她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到底是有鄙视链的。
名牌大学做建筑行业的高级人才,看不起高中肄业做美甲的小店主,倒也是挺合理。
乔栖想到这便笑深了,她举起自己新换的指甲:“刚才陈太太问我指甲是哪里做的,其实是在我自己店里做的,店名是Hanky Panky,欢迎各位光临。”说着又看向赵敏智,“你抽空到我店里来,化妆我是不会帮人化,但指甲我还是能给你做好看的。”
赵敏智的笑容在嘴角明显凝滞了一下。
“就是留春广场的Hanky Panky么?”有人问。
乔栖笑:“嗯,是那家。”
“这家店很有名的,我妹妹结婚就是在你店里做的指甲,预约了半个月,你们那定制款全都按手指收钱,一根手指少说五百元起。”
“哦,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在旁边沉默了半天的小明星说道,“上周走红毯,许如虹的穿戴甲貌似就是Hanky Panky出的。”
“嚯,那可是影后啊,连影后都去你那里挑款,可见你生意做的不错。”周太太目露赞赏。
乔栖心里暗爽,表面却故意摆出谦虚的姿态:“哪里哪里。”
说罢又转脸对赵敏智一笑:“其实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行,都是做设计的,只不过您动笔作图能让一座高楼拔地而起,而我无能只能让你那双作图的手变得漂亮一点,不过要是你在画图的时候看到漂亮的指甲心情变好,没准楼也能画得更好。”
这话四两拨千斤,大家相视看了一眼,都了然笑起来。
陈太太说:“反正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比我们厉害,我们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周太太接话:“是呀,不说了,我去那边给两个熟人说说话。”
“我也去会一会熟人。”
“……”
这些人来时如风,去时也如风。
三两句话就全都跑没影了。
乔栖乐得自在,端起程亮的白瓷盘继续吃蛋糕。
赵敏智则在一盘毫不掩饰的打量了她几眼,笑:“没想到温太太也是有自己事业的人,令我刮目相看。”
乔栖眼都没抬。
其实无论她的店是名店还是街头犄角旮旯里的小店,凭本事吃饭而已,要说是事业,都算事业,要说不是,都不是。
论个人能力她的确自傲,那是因为她的能力确有资本,可论其他,她不觉得需要区分三六九等。
她刚才也根本没有刻意显露什么,只不过她知道,Hanky Panky在她们这帮人眼里算是拿得出手的,既然拿得出手,又是她自己的东西,那她不妨显摆一下,没准能拉些客源。
但她知道,在她们心里,做建筑设计的和做美甲设计的,还是高低有别。
她换不来高看一眼,只是不被看轻而已。
“赵小姐这么关注我的事业,难不成是想改行了?”乔栖咽下一小块蛋糕,旋即抬眸一笑。
她这话有着明显的“我不想给你脸”了的意味。
赵敏智顿了顿,才笑说:“我没有恶意,只是和公司大多数人一样,对温总的妻子有些好奇而已。”
乔栖笑了笑。
她知道赵敏智什么意思。
她是漂亮。
但现在她的身份只是温辞树的妻子,可她赵敏智,她是首席设计师,她的身份是一种凭实力得来的职位,而不是某种人际关系的附庸。
乔栖觉得挺没劲的。
你们觉得我是菟丝花,可不好意思,就算我是菟丝花,那也是扎自己的根,你们无权评价。
“不要好奇,和我过日子的是他不是你,咱们之间不需要深入了解。”乔栖不玩弯弯绕绕。
赵敏智很少见到这种社交方式,很没有礼貌,可却理直气壮。
她叹了叹,觉得再聊下去就是自讨没趣了,便站了起来:“您说的对,我先去忙了,再见。”
乔栖扬了一笑,示意,好走。
赵敏智刚走,舞池里的音乐恰好换成了悠扬的华尔兹,乔栖四下看了好几眼,也不知道温辞树去哪里了。
吃蛋糕吃掉了一些口红,她干脆先去卫生间补妆,等会儿再找他。
正对着镜子擦口红,就听那边的隔间里有人说话。
“我刚才看到赵总和温总的妻子聊天呢?”
“我去,那岂不是火葬场啊?”
“对啊,不是说当初赵总之所以愿意进公司,就是因为温总啊,听蔓蔓说,赵总一直很崇拜温总。”
“这事谁不知道啊,毕竟是直系师妹。”
“唉,反正我觉得赵总难受死了,女人的业务能力再强,也比不过一张漂亮脸蛋。男人都是看脸的,你看看温总妻子就知道了……”
乔栖听着这些话,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不由一嗤,目光凛了凛。
温辞树,你这桃花都犯到我的头上来了?
她暗骂一声。
听到那边有冲水的声音了,她不动声色把口红收回包里,悄然走出了卫生间。
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见有个穿鹅黄色紧身晚礼服的女人正邀请温辞树跳舞。
乔栖抱臂站着不动,想看看温辞树什么反应。
结果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那女人自知被拒绝了,也不愿自讨没趣,对他潇洒一笑,便很大方的离开了。
等那女人离开之后,温辞树在原地四处张望了许久,似是在找人。
当他的视线转到乔栖这边的时候,乔栖定了定,挺了挺胸,走过去。
温辞树看到了她,也迎上来。
“你去哪了?”他人未到,声先到。
乔栖答非所问:“温先生,蓝裙子的美女可以邀你跳支舞吗?”
温辞树呼吸慢了慢,看着她,没有回答。
她先捏起裙角,向他颔首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