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蔷薇(102)
“看什么?”
傅时沉长指在她耳边勾卷一顺黑发,绕在指节上玩弄,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能做到半点不在意。”
慕昭郁结,瞪他:“我承认我在意得要命,你满意了?”
男人眉眼舒展开,绝佳的骨相撑出起承转合极流畅英俊的皮相,笑时就显出平时没有的少年风发感,“满意。”
桃花眼中化开笑意,“我不能更满意。”
望着他的眼,慕昭一瞬无言。
经过今天这一件事,她深刻意识到一件事,在这段感情中,她已经无法做到八风不动的平静,也很难去欺骗自己对他不在意。
她只要想到他会和其他女人有沾连,她就能心神不宁一整天。
这种感觉很陌生。
就连当初直面宋淮予出轨时,有的也只是冲击和怨恨,并无不安宁的忐忑感。
她从没像这样过。
后来慕昭才弄明白,原来这就是爱意在滋生,爱就是心心念念,就是内心永无宁日,永远会被那个人牵动情绪。
不过眼下的慕昭却很拎得清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洒脱如她,也没那么轻易离开眼前这个男人。
尤其在他把那些旗袍手稿纸掏出来给她的那一刻。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他献宝似的,修长手指把纸页递到她手边,黑眸里似乎凝着细细的光。
她看看他,然后垂眼接过,“这些都是你今天画的吗?”
他淡淡嗯一声,说:“在沈蕴家画的。”
慕昭翻着图纸,看得出来他很用心,彩铅上色后的旗袍美得如有实物,紫鸢暗蝶,黑蟒金雕,初雪茉莉。
每张画的风格虽不同,但都散发着为她量身设计的讯号,无论穿哪条,都会很适合。
她一张一张翻过去。
又翻回来。
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在这三遍的时间里,慕昭很难不去相信这个男人真的是爱她的,她享受着他的浓宠,各种偏爱,百般迁就……
想到这些,她心里面的舍不得愈发浓烈。
真的要离开他吗?
“喜欢么?”男人拥着她,转头看她的脸,“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画,直到你喜欢为止。”
“……”
他话音落下时,慕昭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她不要离开他。
下一秒,她直接两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闻到他身上好闻的苍兰香,轻轻说:“傅时沉,我们不要分开。”
即便他内心有个十年白月光,即便这样,她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只知道,现在的他是爱她的,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而不是别人的。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傅时沉先是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只以为是喜欢他画的旗袍,便抬臂回抱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说:
“我们不会分开。”
慕昭就那样抱他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经忘记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这样抱住他。
最后一缕斜阳退出屋内。
视野变得昏暗。
“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她突然说。
“嗯?”
她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你不遗余力地爱我,比以前更爱,比现在更爱,要日复一日地更爱,一年又一年地更爱。”
傅时沉。
我们会有很多的日复一日,和很多的一年又一年。
而她在时间的洪流里,终有一日会取代他心里的那个白月光。
那一刻,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傅时沉眸光微闪,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对她撒了谎:“我会。”
他很了解自己,所以知道——
在爱她这件事上,他早就不遗余力。
已是最爱,无法更爱。
得到满意答案,慕昭一天的阴霾心情一扫而光,两只手指交叉着吊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有了第一次服软,“让你勾引别人的事情,你就当没听我说过吧。”
男人眯眼笑:“后悔了?”
“才没有。”她嘴硬到底,“只是觉得你不太靠谱,我还是换个人去做这件事吧。”
傅时沉极轻地笑了下,眸光意味深长,“那还是我去,你的事交给别人办,我也不放心。”
慕昭绯红的唇微微抿着,不悦道:“你非要和我唱反调是吗?”
傅时沉敛住笑意,脸色突然变得认真,“我有个想法。”
慕昭语气缓和:“什么?”
他用手在薄唇上点了点,“亲我一下,我就给你说。”
“你好小气啊。”慕昭又吊着他的脖子晃了晃,“你还要讲条件,哪有你这么小气的男人。”
“嗯。”
男人唇边漾开笑浪,坦荡到风流却又不下流的程度,“我就这么小气,你不亲,你就别想听。”
慕昭赌气,松开他:“那我不听了。”
“也行。”傅时沉佯装可惜,语气遗憾,“本以为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看来没机会落实了。”
“……”
僵持片刻,慕昭被好奇心打败,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带着泄愤般的感觉,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下。
“嘶——”
不曾想牵动到唇角伤口。
疼得五官扭曲。
傅时沉心疼得要命,一下就蹙眉,不去回味唇上余香,只顾着用大掌捧抬住她半张脸查看,“我看看伤口裂开没有。”
“……”
“还好,没裂开,你亲这么重做什么?”
慕昭忍着疼,瞪他:“亲得重还有错了?”
傅时沉让步,主动认下错,“是我不该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崔姨在门外说:“先生太太,老太太过来了。”
奶奶竟然突然过来了。
慕昭问:“奶奶有说过今天要来吗?”
傅时沉:“没。”
那看来奶奶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二人,反正也离得近。
“你先出去。”慕昭说,“我换个衣服就来。”
“好。”
傅时沉起身,帮她拿挂在落地架上的旗袍,想到她在家都喜欢穿休闲舒适的,便到衣柜前重新替她拿了一套休闲的衣服。
放到她手边后,才离开卧室。
慕昭穿上那套米色薄兔绒休闲套装,细心将床上的旗袍设计稿收捡好,放在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里。
合上抽屉的时候,她在想,那条醉玲珑是为白月光设计的又怎样?
他现在还不是为她一人设计了这么多旗袍?
如此想来,心中瞬间平衡不少。
慕昭出卧室,经过覆满风车茉莉的曲折游廊,到正房客厅里,客厅里奶奶正在沙发坐着,傅时沉坐在旁边,用铁钳给奶奶夹湿核桃吃。
最近正好是湿核桃上市的季节,褐色饱满的核桃用专用铁钳夹裂,对分两半,取出核桃肉,细致地撕去表面一层薄薄的馕皮,只食用里面奶白色的核肉。
慕昭眉眼展开笑意,亲切地唤声奶奶,“您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可以亲自去接您。”
奶奶满脸慈爱,唷一声,说:“这么近,哪犯得着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