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刃蔷薇(58)
还没到和他约定好的时间,手机上的时间刚刚到六点半。
她竟然提前了半小时。
慕昭坐在车内,听着街道上热闹的嘈杂声,恍惚觉得这样的自己有点傻里傻气的,她可没在约会这件事上等过男人,反正她把今夜的晚餐当做约会,就是不知道傅时沉怎么想的。
傅时沉。
光这三个字在心里念着,都觉得甜得粘牙。
这样隐隐的悸动,耐不住想要见他的期待感,仿佛一下把慕昭拉回十年前,那时候她还在上高中,情窦初开,看一眼喜欢的人耳朵都会发热。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等十五分钟,一辆熟悉的车进到慕昭视线里,她看见傅时沉的专属座驾,也就是那辆劳斯莱斯银魅,缓缓从对向车道驶来。
逢魔时刻的晚高峰时期,不论哪根车道上的车都很多,加塞情况严重,在这时候,根本没有安全距离一说,后车的脑袋恨不得顶在前车的屁股上,否则就怕旁边突然塞进来一辆车。
慕昭观察着,他的座驾似乎没有这样的烦恼,不论前车还是后车都与他的车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也没有人敢加塞,毕竟一个轻微剐蹭就得赔掉十几个W,招惹不起。
这附近都属于黄金地段,停车位很难找,傅时沉让吩咐司机靠边停车,他准备就在这下车,让司机慢慢找停车位去,他只需过个红绿灯,对岸就是那家网红餐厅。
慕昭看见对面的劳斯莱斯靠边停车,便也手伸向车门锁,打开车门下车,吸进一口初秋夜晚的风,把体腔里的那点小心思卷得到处都是。
她精心做的造型,下车往那一站,就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或许那些目光里,有的人认识她,有的人不认识她,但不得不承认,被吸引到的都纯粹因为她艳丽容貌,在任何的场景里都会是女主角。
下午在青水会所,Jonathan亲自给她做的造型——米白色烫金边旗袍,正白圆润的珍珠小口,侧面全开襟,隐约可见襟内似冷雪般的肌肤,站在萧瑟的秋日晚风里,硬生生美出一股遗世独立感。
她把目光投向对面,看见人行道的指示灯还是红色,而人群中的傅时沉还没看见她。
人群中的他依旧是最惹目的那个,个子高,皮肤白,骨相英挺优越,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慕昭调整了下肩上细细链条的位置,单手扶着侧面的小包,已经在脑海里想好等他走过来后的第一句开场白,她应该要说——我特意早到,专门等你。
他那么聪明,会不会听懂她话里的小暗示?
在指示灯跳为绿灯那一瞬,她看见傅时沉刚刚抬脚,却有一名年轻女孩突然冲向他,然后一把紧紧抱住傅时沉。
那名年轻女孩装束简单,白衬衫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匡威鞋,还背着个书包,像是大学生的样子。
年轻女孩背对着慕昭,她看不见女孩的脸,但能看见女孩抱傅时沉抱得很紧很紧,像是用尽浑身力气。
肩上的链条往下滑了一段距离,直到包快要坠到地上,慕昭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链条,胡乱在手腕上缠了两下把包抓稳。
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不过脑子里想好的开场白被扼杀,被结束语取而代之,眼睛却还在死死地盯着对面。
她看见傅时沉被抱住后,第一反应选择用手去推女孩肩膀,一下没推开,好几下还是没推开,她读懂他的唇形,他说:“放开。”
至于他的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也无从得知他是否厌恶,是否生气。
慕昭没法细数心里的感受,但有一点她很明确,那就是不舒服,相当地不舒服。
很快,就有傅时沉的随行保镖冲上前,将那个女孩强行拉开,那个女孩还在挣扎冲着傅时沉喊着些什么,却由于是背对慕昭,这让她没办法读唇。
下一刻,她倒是读懂傅时沉开口说的那句,“别伤着人。”
还挺怜香惜玉的嘛。
够绅士。
正当慕昭腹诽完时,对面的傅时沉倏地抬头,隔着一条长长的人行道,将目光准确地投在她脸上。
人声鼎沸里,两人四目相对,一者冷漠,一者从容。
冷漠的那一方自然是慕昭,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缠绕在手腕上的链条失去分寸,把细白的手腕勒出几道刺目红痕。
人行道绿灯的时间还有三十秒,刚好够他走过来,傅时沉大步流星地通过马路,他穿着一件薄款浅咖风衣,衣摆至小腿,会随着他的步伐在虚空里翻飞。
慕昭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傅时沉停在她面前,像是无事发生般,看一眼餐厅招牌,“怎么不进去等我?”
“那怎么行。”
慕昭红唇微弯,显出讥诮弧度,“我要是进去等,就看不到傅董被桃花缠身的好戏。”
以轻飘口吻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刺。
的确是慕昭的风格。
傅时沉神色坦然得很,英俊脸孔上半丝的尴尬无措都没有,从容地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她——”
“我不关心,也和我没关系。”慕昭冷着脸,“那都是你的事情。”
用言词划出清晰的楚河汉界。
划完界后,慕昭也再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掉头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深红地板上,噔噔作响。
本以为傅时沉那种高高在上的性格,会放任她这样离开,但让慕昭没想到的是,身后很快传来男人的脚步声,他腿长,三两步就追上她,绕在她面前挡住去路。
慕昭耷着脸,没表情时的蛇系美人脸相当有攻击性,“傅先生还有事?”
傅时沉微微含着胸,低眼望她,桃花眼微微眯着,唇角沾笑,“又是叫我傅董,又是叫我傅先生,我们有这么不熟?”
慕昭反唇相讥,“我们很熟?”
傅时沉上前一步,离她更近,然后弯腰伸手,慢条斯理地解她缠在手腕上的链条包带,一边解一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徐徐道,“领过证,睡过一张床,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熟?”
“你——”
慕昭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周围人声鼎沸,他视若无睹地与她咬耳朵说悄悄话,有那么一瞬,她似乎听到秋风刮过心脏表面的沙沙声。
她却嘴硬道:“那也是不熟!”
傅时沉完全解开缠腕的链条,正要开口,又听她说:“而且我明明给你说过,你的私生活我不过问,但是不能舞到我的面前。”
傅时沉把她的包拿在手里,耐心地用温和语气说:“先进餐厅,我慢慢给你说。”
“没胃口。”慕昭夺过他手里的包,“你自己去吃。”
旁边就停着她的那辆白色法拉利,慕昭不再看他一眼,直接走到车前,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傅时沉目送白色法拉利消失在视线里。
很快,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刚刚法拉利停过的位置,副驾车窗降下,司机在里面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问,“傅董,那您还吃吗?吃的话车就停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