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祸天下/父子同妃(110)
锦衣华服加身,肩系紫色貂裘披风,发束金冠,脚踏虎皮皂靴,他倒是一派优雅与华贵。那抹身影从远处渐渐靠近,凤眼随意的瞟过凉亭这边,他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却丝毫没有惊讶,向我投来一个眼神,我立即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我“换个地方”。
于是我默默起身,轻轻松槌了下自己因久坐而有些麻木的腿。谨慎的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方远远的跟随着那抹紫色。
他转过一弯又一弯,穿梭在碎石子小路上。一路之上经过了一处秀美宁静的池塘,转过了九曲蜿蜒的画栋回廊,再穿过层层叠叠,千奇百怪的假山石林,终于来到了行馆的一处偏僻的墙角之下。青灰色的砖墙之上依稀覆满了青苔,只因冬日的到来而略显枯黄之色,寒冷的北风在山石间穿插,呼啸的幽鸣竟有如来自那遥远的阴暗的地府。
此时的他已经站在前方等着我,面对墙壁,负手背立,衣阙飘然,长发飞扬,全身似散发着冷绝的气息。
我踩踏着那些卷曲又枯黄的落地松叶,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本殿下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司慕政缓缓的转过身,神情已是一扫清晨时的痛苦与凄怨,仅仅是淡然的说道。闻言,我不禁微楞,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人的情况下,他竟自称本殿下……
“即使本宫不来找你,想必太子殿下也会来找本宫的。这点,本宫的心中十分的清楚!”我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是的,天地间造化弄人,真的很可笑!我与他竟然还有站在一条同盟线上的时候,很无奈却必须。此时此刻,我必须与他“串供”。
“太子殿下,眼下什么情况,还请直说吧!本宫的时间很有限!况且你的父皇已经有些起疑了。”我轻轻揉搓了下冻得有些微红的手,凑近柔美的红唇边,轻轻的哈了一口气取着暖,脸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只需了解我想知道的事而已,多余的事一概没有兴趣。反复揉搓着小手,再轻轻抚上了有些僵硬的小脸,一脚微微跺着地面,意在催促着他。
“哦?本殿下自认没有什么疏漏,不知父皇是如何起的疑?”他状似有些忧虑不着痕迹的问道。
“也许是在本宫的外衣之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总之本宫也不能肯定。”我随意敷衍道。却不想这句话让自己一脚踩入陷阱。
“呵呵,无妨!”他似是毫不担忧,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轻笑着又道:“本殿下都已经处理妥了,所以你无须太担心!”
言罢,他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突然伸手探入怀中,竟是取出一个精致小巧,通身银色遍布镂空网纹的暖手炉。内中隐隐可见正燃烧着点点跳动着红星的火炭。并将它递到了我的面前,随意道:“天气冷寒,送与你暖暖手。”
我有些错愕的望着那手炉,微微蹙眉,却没有接过。嗤笑一声并将头别过一边,拒绝道:“太子殿下有心了,本宫不需要。”
他浅笑着收回怀中,却不言语。我不禁惊讶他竟没有流露出失落的神色,也没有强行塞给我,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无心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于是我垂眉低首说道:“怎么个处理妥法,还请太子殿下细说!”
“定城刺史方之谦之子方至贤已经死了!”他冷声道,修长的手指已是轻轻抚上另一手无名指上玉戒,来回摩挲着,凤眼微敛,口气轻松的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什么?你竟然杀了他?”我抬头惊呼道。想不到司慕政竟然杀了他,这也未免做得有些过火,虽然他着实可恶,但罪不至死,毕竟是一条人命。
“不然,敢问请教娘娘高见?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永绝后患?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的!”他略带一丝嘲笑之意的说道,似在讥诮我的心软。
“可就算他死了,那天还有几个旁观者,依旧是会传出去,你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说……”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渐露狠绝的表情,心下一凉,该不会……
“你不是将他们都杀了吧!”我急急质问道。
“是!”他的薄唇中冷冷吐出了这个字。
天!霎时,我犹如置身冰窖,全身冷彻了底。身体猛然晃了两晃,几欲站立不稳,那些都是无辜的人而已,他竟然……
“你!”我有些恼火的上前一步,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厉声质问道:“你疯了,他们都是些无辜的百姓而已,你这么做与禽兽何异?”
“蓝贵妃,你自己招惹来的麻烦,本殿下替你解围,现今你反倒怪我心狠?”他不以为意的嘲笑道,轻轻移开了我的手,优雅的抚平了胸前方才被抓揪的皱褶。
“那个掌柜和小二呢,你也杀了吗?他们也许并不知道我中媚毒的事。你这样做岂不是明显的杀人灭口?不怕反遭人怀疑吗?”我颤声问道。是!我是惹出了麻烦,可没想到会害死那些无辜的人,心中不免愧疚万分。
“本殿下岂会那么鲁莽?不过是封了那酒楼,将他们赶离了定城而已。方才本殿下的心腹已经亲自‘送’他们出城了。”他寒声道,面带冷笑。
“封店的理由呢?是什么?”我又追问道。
“聚众斗酒,没有将州府的禁酒令放在眼中,州府不过许可少数酒楼出售少量淡酒,他们却整坛售出,违禁违令,就这条理由还不够吗?”他凝声答道,眸中闪过精光一阵。
我心中不由的又是一怔,他确实够狠!够有手段!而且还天衣无缝!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变了,经过今日早上的事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在他的凤眸之中再也找不到惆怅与受伤。这样的司慕政,已经与我先前在江州安王府中所认识的那个略带着一丝抑郁、有着些许偏执的他渐渐的不同了,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在落日镇因担忧惊扰百姓而下马步行、因为泛起洪水而心忧黎民的他了。如今的他已渐渐的狠绝,是不是这样的他,才更适合做一个帝王……
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日后的自己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中媚毒之事,现下已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所以你大可以高枕无忧!切忌行馆上下本殿下已经全部打点过了,你我从未彻夜不归。你心中有数便罢,别自露端倪!”他挑眉正色道。
“哦?看来太子殿下的手段倒是通天啊。竟然连我的宫女暗香都收买了,本宫很好奇,你是怎么办到的呢?”我语调带着一丝讽刺道,不知这是否意味我以后还要防着暗香呢,不过我想应该还不至于,暗香我自诩还是能拿得住的。
“你无需知道的那么详细。”他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与方至贤斗酒之事已是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这点本殿下就爱莫能助了!还请你自己想个办法去和父皇解释!”
“呵呵。”闻言我又是冷嗤道:“爱莫能助?何必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本宫一般,太子殿下不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他还不是担心自己的前途会受牵连。
司慕政闻言轻笑一声道:“为你为我还不是都一样!不过,梦儿,如果你很难办,或是过不了父皇那一关,不妨考虑下放手。你可以求本殿下帮你,而本殿下不一定不会推辞。只要你开口,本殿下随时可以送你离开他的身边。”他突然又叫回我“梦儿”,反倒让我又有些不适应。
不过他让我求他?他做梦!只是为何我会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
“离开他的身边?凭什么?貌似本宫现在过得很好!太子殿下莫不是在说笑?”我眉梢上扬,讥诮道。
他又是笑了笑,抬步便离去,与我擦肩而过之时,低沉的语调在我的耳边轻声道:“话不要说的那么满!会有那么一天的。本殿下随时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