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泰久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立夏懒洋洋地应付着许智慧的问题,说是以前在养老院的活动上见过。
许智慧有些恍然,就说毛代表一个公司社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请一个陌生人做家庭教师。然后她又问立夏真的不打算去吗?待遇很好的,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心动。
“毛代表说是请您给他一个朋友的孩子做家庭老师,实际上就是陪孩子玩。”
那个孩子刚刚十岁,妈妈有抑郁问题,听说了您也是有类似的经历,才邀请您的。
立夏:“……”
路边摊热闹非凡,两个人对坐,所以立夏能够听得清许智慧不算大的声音。她觉得世界真是荒唐又不可思议,明明说的是韩文,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就像她和许智慧。
同样的话,从不同年龄的人嘴里说出来,意思也变了味道。
就像十岁时的毛泰久,和二十年后三十岁的毛泰久。
很多年以前,毛泰久对她说过类似的话。那孩子别扭的可以,连求人也不肯对人低头。
那时候,立夏总是跟韩英兰一起玩,而毛泰久总是要上学的。
大概是某一次她们从游乐园一起回来,毛泰久回家时闷闷不乐。
“泰久啊,为什么不开心?”韩英兰奇怪地问道,他们在游乐园时,泰久很开心的。
毛泰久看了一眼即将道别的立夏,摇了摇头,说他很高兴。
就是嘴巴嘟起来能挂油瓶而已。
“呀,毛泰久,”年轻时的立夏弹了弹他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你赢了的话,下一次我带一份你会喜欢的礼物给你,你输了……”
“我不会输的。”男孩说的斩钉截铁。
“……好吧,你要玩吗?”
“好吧。”说得非常勉强的样子。
然后某个老阿姨教了这孩子很复杂的花牌,是她的医生建议她的,没事可以练习一下脑子,但是不能太频繁,否则容易刺激到自己。
凭借着这孩子并不熟悉规则的优势,随身携带花牌的老阿姨率先赢了三局。
又双叒叕中了她的套路的小孩子气急败坏,死活要拉着她玩下去。
笑得不能自已的立夏这回揉揉他的脑袋,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
“乖,下次再陪你玩,我们泰久可是超级好的好孩子,会让小姨母走的,对不对?”
毛泰久左思右想,犹豫了半天,才“嗯”了一声,不高兴地点了点头。
“哇,泰久真了不起,我最喜欢泰久了,比英兰姐姐还喜欢,乖,我走啦。”
“……”毛泰久小小年纪就开始对大人翻白眼,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用类似的套路立夏不止一次拐带了小泰久,偏偏他每次都会上当,也不知道是太聪明还是太执着,让他后来跟着不良姨母学会了小学生不该学会的很多东西。
不过立夏偶尔觉得,他好像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胆怯之类的情绪。
说来也是,那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英兰姐带着泰久,毛会长立夏连见都没怎么见过。富二代嘛,总是比较无法无天一些,英兰姐又是很温柔不会骂人的类型,这臭小子脾气比别人大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每次立夏说要干什么不该干的,这小子比谁都积极。
等到被人发现了,又比谁都会装乖。
装模作样的臭小子,长大了都没变。
立夏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她会记得这么清楚,也许是因为这二十年里她快乐的时光也就只有那两年。
她的脑海里想起了在成云通运社长室那一层的走廊上到处都能见到的油画。
有很多都是她在毛泰久面前画过的,这孩子画画总是这样精准。
毛泰久说他的老师说他的画没有感情,还不如让她来教他。
得到的答案是立夏把诊断书拍到他的脑门上,要不是英兰姐坚持,哪个家长敢让她这样的人接触孩子?
“泰英小姐,您怎么哭了?想起什么事了吗?还是……”发病了?
立夏回神,脸上冰凉凉的,眼前是模糊了的许智慧,她抹掉眼泪,发现对方担忧地望着她。翻出纸巾来擦了擦,立夏平静道:“没事,不是发病,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哭了。”
仔细看了看她,发现除了哭泣,她确实没什么别的反应,许智慧松了一口气。
于是接着跟她聊之前的话题:“那您之后打算怎么办呢?三明治店……”
“我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立夏说着,直接站起了身。
路边摊没用多少钱,照理来说该是立夏这个长辈来付款的,但许智慧一来就说了想请她,立夏也就从善如流了。就是可惜了刚做好没多久的烤年糕和鸡蛋卷,还没来得及吃两口。
跟许智慧匆匆告别,立夏真的像个疯婆子似的往成云通运那边跑,路上经过几个路口的红绿灯也没停下。以至于一边跑一边听到好多人的国骂,找死也不要在马路上等等。
跑了半天,越跑腿越软,身上呼吸直喘,身后好像还有人跟着。
许智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也是,人家是比她健康多了。
没多久,在写作命运读作作者的安排下,一件比小说还要曲折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跑着跑着,立夏眼前出现了一辆豪车,雷克萨斯的牌子,一看就很贵。
而另一边,许智慧也终于凭借着年轻人的体力追赶上了这个不知道是发病了还是发病了抑郁症患者。
如此这般,立夏前面是一辆停的很及时的车,后面则是个赶得很辛苦的人。
许智慧在追上立夏后,也被跟前的车震慑住了,当然不是因为这车很豪华,而是因为里面开车的人正好是她们不久前刚讨论过的成云通运的社长,毛泰久先生。
随即,许智慧就看到明明说不熟仅仅见过两面的人在默默地对视着。
很难形容他们之间的氛围,以及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
毛泰久先生眼神很镇定,就像看一只路过的猫狗一样的镇定,但他却既没有下车,也没有走出来催促她们离开。
而朴泰英,她也一直盯着毛代表,看着看着眼睛里就泛起了水雾。
就在许智慧以为她又要哭了的时候,她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了笑。
就是那种破涕而笑的样子,许智慧此时才发现,朴泰英笑起来是很好看的。
她听到朴泰英对她说:“对不起,辛苦你了,我还是答应好了。”
那个时候的许智慧并不晓得,朴泰英答应的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在陪伴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很久以后,她知道了,但一切都晚了。
回到此时,许智慧作为一个社工,当然为朴泰英小姐找到稳定的工作而感到高兴。
由衷的高兴。
因而晚上回家时,还给总是在忙碌案子,难得回家的老公做了一顿大餐。
“又帮到了一个人,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