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道载一边盯着她抓着他不放的手指，一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重复：“道载？”
立夏无视他的难以置信，像个长辈似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还这么年轻，就患上了这种病，以后还有好几十年要过，你打算一直瞒着所有人吗？心里会有问题的啊。”
她当然也跟崔妈妈打听过徐道载的家庭构成，从媒体上和风评上看得出，他完全隐瞒了其他人，刚好崔妈妈也有人认识徐道载的同学，他上学的时候完全没有这种毛病。
他们还说徐道载以前是个开朗幽默的性格，虽然有点过于乖宝宝，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全程高冷脸，走出去慢吞吞，说话慢悠悠，活像个活了千年的龟仙人。
脸盲症患者通常是颞叶和枕骨脑叶都有损伤，这两个区域主要负责面部识别。
立夏猜测，他应该是出了一些意外，才造成了后天脸盲症。
“你需要一个可以坦白的人，我也需要，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像是那种戒酒协会，ptsd互助协会那样的。互相交流经历，互相支持，互相鼓励，有时也可以共同解决对方遇到的小问题。”她的脸上带着几分调皮之色看他，“以你现在的状况，应该没几个能分享实情的朋友吧？五个？三个？还是……只有一个？”
就在他即将甩袖子走人时，她撇着嘴，仿佛无所谓的说：“我一个都没有呢。”
一句话就让马上要迈出脚步的徐道载停了下来。
不过立夏也差不多说完了要说的话。
“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情，我现在不是随随便便选择朋友的人，跟徐道载先生选择坦白，原因是您救了我的命，没有逃避责任。人在遇到困难时才能看出本质，不是吗？”
说得非常动人，可惜徐道载仍然打算拒绝，但对面的人说：“好好考虑一下吧，这不是很容易有的机会，对你对我都是。”说完，在他离开之前，她先遥控着轮椅离开了天台。
徐道载跟在她的后面，看着她乘坐医院里的观光电梯，一直到了VIP病房那一层，这才自己转身乘坐普通电梯去了停车场。
回到公司，继续在秘书的伴随下巡视公司，顺便说了一下自己好像被拆穿了的可能。
“所以您就这样鲁莽的去拆穿别人的同时又鲁莽的被拆穿了？”郑秘书平静的批评道。
仿佛说的是隔壁家给颗糖就能捏两下的小孩，而不是决定自己人工和命运的老板。
“也不能说是鲁莽，”徐道载是考虑过之后才去的：“都是有计划的。”
“啊……”郑周焕理解的点点头：“所以您是有计划的做了这么鲁莽的事情，还被人家反杀了？也是，对方是考上首尔大法律系的高材生，智商决定了她不会做这么鲁莽的事情。”
“你是老师吗？能不能别老批评我。”身为本部长的徐道载很是没有尊严的碎碎念。
法律系高材生还酒驾呢，明明比他更鲁莽。
“您总是做些该批评的事，上次差点害得自己变成杀人犯，我想起来就觉得呼吸困难。”
“对吧？”徐道载承认道：“通常遇到这种事，就算原因不在对方也不想再见面了吧？”
可是这个人居然说跟他做朋友，不是为了应付家里人的相亲对象，而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太奇怪了，之前一直躲避，突然间找那种说不通的理由，说话也不用敬语，我们之间有那么亲近吗？她跟我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又确实是一个人。”
失忆会连性格都变了吗？说话逻辑思维完全缜密，怎么想也不像是遇到伤心的事情就去酒驾的小女孩，办事也很老练，有时候会给他跟公司的董事相处时那样的压力。
郑周焕越听越觉得怪怪的，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板：“您说的不是人，是爱情吧？”
“躲避自己的心意，之后下定了决心，因为怕被拒绝所以以朋友的名义相处，在对方面前就像是变了个人，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展现自己的优点……这是暗恋吧？”
“她喜欢您吗？”
徐道载很想翻白眼：“……”
他跟郑周焕说的是怀疑李智美说了谎，他想去认证一下是不是真的，结果被人家认证回来了——说了大概也不会信，李智美都做足了准备了，而他手里没有证据。
倒是李智美，连病症名称都查的一清二楚，那么应该也知道只要照了脑CT就能看得出。
但她没有拿这个威胁他。
也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如果他不提起，她就会一直假装不知道。
就像对崔副会长假装乖巧的女儿一样。
这件事的源头，其实是在徐道载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去拆穿人家？
晚上回到家，洗澡冲凉，躺在床上打算休息时，徐道载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大概是觉得很不对，然后有些好奇，进而仔细观察，最后得出结论。
至于得出了结论，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一定要跟李智美求证，为什么没有像平时一样看破不说破，徐道载暂时想到的理由，可能是好奇心发作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里传来了一条简讯，发送者是那个让他好奇心发作的人。
她给他发送了一段音频，徐道载随手点开，听到的居然是很熟悉的声音。
李智美似乎用了一点技巧，不然就是录音设备的问题，她的声音在此时听来，十分的干净又纯粹，带着点磁性，在夜晚中听着格外的使人昏昏欲睡，实在是听起来很舒服的声音。
音频里播放的是《小王子》的一段节选，内容在徐道载听来却有点被内涵的意味。
【“我到过一个星球，上面住着一个红脸先生。
他从来没有闻过一朵花。
他从来没有看过一颗星星。
他什么人也没有喜欢过。
除了算账以外，他什么也没有做过。
他整天同你一样，老是说：‘我有正经事，我是个严肃的人。’
这使他傲气十足。
他简直不像是个人，他是个蘑菇。”
“是个什么？”
“是个蘑菇！”
小王子当时气得脸色发白……】
音频播放了一半，对面又发出了一条信息。
【电影没办法一起看，互相交流一下书籍吧，童话很适合在睡前听，非常有助于睡眠。】
脸盲患者没办法看电影，因为里面的人都看不清脸，就算能够理解剧情，看起来是很痛苦的事情。李智美会发这种娱乐项目给他，显然对脸盲症没少做功课。
就像是李智美说的，徐道载的朋友不多，知道他的情况的也就只有郑周焕。
家里人也只有他妈妈。
光是应付脸盲症带来的的隐患已经很困难了，没什么人会关心他的娱乐生活。
而现在徐道载的娱乐也只剩下看书了。
徐道载刚刚有些触动，对面又传来一条信息。
【我是个很公平的人，所以明晚就拜托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