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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126)

山川、河流、地势走向,还有穿过河东郡往西的路线,她早就牢牢记在心里,但一切都还是纸上谈兵。

忽然,远处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原来是庄头家的媳妇子带着几个孩子,在庄子旁的小溪里抓鱼。

林惊枝自小养在闺中,从未见过这般情景,好奇心驱使下她带着孔妈妈走近。

清澈见底的溪流,几个垂髫年纪的孩子,卷起裤腿,手里拿着竹编的篮子,在溪水里网鱼。

庄头家的媳妇子在前头赶鱼,孩子就拿着竹篮子在后方围堵。

林惊枝瞧着有趣,就蹲下身来用指尖沾了沾,溪水清凉,忽然有只拇指大小的鱼从她指尖“刷”地一下,扭着尾巴游过去。

“呀……”林惊枝眼睛睁得大大的,慌忙站起身,漂亮的桃花眼中的满满当当的愉悦。

她想了想,又蹲下身子去,把袖子里的丝帕四角缠成结,做成小小的网状,去溪水里捞。

可惜丝帕娇贵,不过几下就变了形状,软塌塌地缠在一起。

“夫人。”庄头媳妇是粗人,可没见过这般娇美的贵人。

以为是孩子的玩闹惊扰了贵人休息,赶忙叫孩子上岸,又远远的带着几个懵懂的垂髫稚童,朝林惊枝行礼。

林惊枝抿唇笑了笑:“你们不用管我,我不过是觉得溪流有趣。”

“孩子们该玩就玩。”

庄头媳妇这才战战兢兢地朝林惊枝点点头,拉着几个孩子往远一些的地方走去。

林惊枝想了想,解下腰间一个荷包递给孔妈妈:“里头是糖豆,你拿过去,给几个孩子分了。”

林惊枝嗜甜,牛乳羹、桂花蜜、蜜饯、糖豆,都是她常惦记的东西,所以身上经常放一个小荷包装着一些零嘴,偶尔偷偷吃上一些。

孔妈妈双手接过荷包,招手让几个孩子上前,一人分了几颗。

糖豆是汴京有名的糖坊制的,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

几个孩子见庄头媳妇点头,才双手托着小心翼翼接过。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提着竹篮子朝林惊枝行礼:“等晚上回去,母亲做了炸鱼,我们也给夫人送上一些。”

林惊枝没往心里去,笑着朝她点头。

这时候,山道上有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抬眼望去,只见有一行人由远及近疾驰而来。

为首的男子眉目清隽,沉金冷玉。

“夫人,是郎君。”

孔妈妈话音刚落,裴砚已经拉紧缰绳,在林惊枝身前停下。

裴砚俊逸的脸庞上带着些许薄汗,深邃漆眸想藏着斑驳碎星的黑夜。

“牵回去。”他把缰绳和手里的乌金马鞭丢给身后的侍卫,抬步朝林惊枝走去。

孔妈妈一见裴砚神色就小心翼翼退了下去,庄头媳妇也极有眼色,带着几个孩子也悄悄走远。

林惊枝捏着手心里泡了水后,拧成一团的帕子,掌心微湿,他的眼神硬生生把她定在原地。

“怎么出来了?”裴砚上前,牵过林惊枝的手。

却注意到她宽大的袖摆湿了大半,娇嫩的手心里紧紧握着一个帕子,揪成了一团。

“想玩水?”

“还是想抓鱼?”裴砚目光从林惊枝袖摆移开,落在她漂亮的脸蛋上。

他声音很轻,尾音含着缱绻,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沙哑。

林惊枝纤长的眼睫一颤,视线落在清澈的溪水里,有鱼游过很是活泼,方才鱼尾滑过她之间,那种自由自在的触感实在令她心动,但她不会开口承认的。

裴砚伸手,覆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微微颤着藏着小心思的眸光,就落在了他眼中。

“我带你去。”

裴砚笑了一声。

他紧紧握着林惊枝的掌心,牵着她慢慢沿着溪流往松林走。

松林下的溪水更为清澈,游鱼也多,而且松林高大,能挡去外人探究的视线。

裴砚撩开衣摆,在一块巨石前坐下,朝她招手,语调带着几分强势。

“过来。”

林惊枝盈盈目光一颤,缓缓抬步走到他身前,视线却顿在他腰间革带上用红绳挂着的平安扣上。

她之前没注意,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的。

这平安扣是她婚后不久送给他的东西,那时候藏了些小女儿心思,他是收下,在河东郡时却没见他带过。

等林惊枝走近,裴砚伸手把她扯入怀中,娇小的身体带着些许僵硬,腰身不盈一握。

“裴砚,你在做什么?”林惊枝有些惊慌。

裴砚褪了她的绣鞋,掌心握着她小巧的玉足,缓缓褪下她的罗袜。

“枝枝难道不是想去溪水里抓鱼?”裴砚音色炙热黯哑,温热呼吸喷在她耳后根,又麻又痒。

“可是脱袜,不……”她雪白宛若玉兰花的脚尖微蜷。

“不会有人看到的。”裴砚轻声道。

褪下鞋袜后,裴砚抱着她,轻轻把她放到水中。

溪水被太阳晒了一整个白日,并没有想象中寒凉,还透着一些暖意。

林惊枝因为紧张,双手紧紧揪着裴砚衣襟。

“不怕,我会护着你。”

裴砚脱了靴袜,就站在林惊枝身后,她每走一步,他就护着她往前一步。

溪中游鱼受了惊扰,惊慌失措在水流里猛窜,有几只不小心撞到林惊枝的脚踝,吓得她慌张往裴砚怀中躲。

那种出于惊吓,下意识地投怀送抱,令裴砚心底莫名生出愉悦。

他把梦中的狼狈和秘密深深掩埋,贪婪无比。

他想要拥有她,不光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一颗真心。

渐渐适应后,林惊枝在溪水林踩来踩去,她对什么都好奇,当一群游鱼从她脚下游过时,她猛地伸手去抓。

鱼儿灵动,哪是她这种娇娇贵女能徒手抓到的东西。

“想抓鱼?”裴砚出声问。

林惊直不禁仰头看他,乌黑的眼瞳里亮晶晶的。

“好。”

裴砚笑了笑,抬步上岸,折了三枝松枝,抬手撕下外裳衣袖宽大的袖摆。

袖摆扯开,分成三角捆在松枝上,就形成了一个布制的网子。

夏天衣物薄,自然透水,袖摆又宽大,往溪水里一放,总能网到几尾游鱼。

林惊枝见他麻利的动作,慢慢睁大的眼睛。

她忍不住问:“夫君怎么会做这些东西?”

裴砚眼帘半阖着,眼底微光淡淡:“小时候祖父带着我和裴琛还有裴家大姑娘,时常在这处溪流抓鱼。”

“祖父对我的管束,并不像父亲那般严厉,倒是寻常寻了机会带我出来。”

“有一次裴琛在溪里摔了一跤,摔伤了腿,周氏把他接回河东,裴漪珍也因身体日益不妥,极少出门,便不再来了。”

裴砚语调微微一顿:“后来祖父离世,我回了河东裴氏,由父亲教养,便再也没有这般玩耍过。”

裴砚的这些过往,林惊枝从未听说过。

她以为他一定是少年老成,一直都是这种不染凡尘的性子,裴家养他,除了苛刻严厉和与天子的利益交换外,并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