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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86)

裴砚目光垂下,平静眸底微闪。

他忽然仰头,冷白微突的喉结滚了滚,碗中剩余的半碗汤药,当着林惊枝的面饮下。

“到你身体彻底康复为止,我每日陪你。”

“若我不在府中,也会有人同我汇报,你是否饮下汤药。”

裴砚语调极淡,他缓缓松开禁锢着林惊枝双腕的掌心。

在林惊枝愣神的瞬间,他突然俯身,舌尖滑过她雪白小巧的贝齿,卷出她口中含着的蜜饯。

凉薄唇瓣沾染上水色,深邃眉宇间凌厉化成温柔,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出现了错觉。

屋外又下起了雨,四下窗子都关着,让人心底生出一股烦闷。

林惊枝白皙指尖,拢了拢从香肩垂落的衣裳,这时候她才发现两人间都狼狈得厉害。

褐色汤药洒在衣上,衣物湿透贴在身上,若隐若现。

而裴砚本该白皙无瑕的侧颈上,有个十分明显的小巧牙印,鲜血已经结痂。

他逼迫她喝药,她就狠狠咬他,用尽力气。

若不用药,估计以后会留下疤痕。

想到他的身上,还是那般显眼的地方,一辈子留下她咬的齿痕,林惊枝觉得有些怪异。

“去沐浴。”

裴砚看着林惊枝的眼睛,神情淡淡。

耳房浴室里,早有婆子放好热水。

裴砚抱着林惊枝大步跨进宽大浴桶中,水声哗啦,他手里拿着雪白巾帕,小心从她背脊上擦过。

光线昏暗,水雾朦胧。

林惊枝闭着眼,她并没有拒绝裴砚的伺候。

白日赏花宴,夜里又被逼着喝了一回药,情绪剧烈波动加上汤药的作用,她有些昏昏欲睡。

……

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榻上的,林惊枝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等再次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屋外,日上三竿。

隐隐能听见廊下有丫鬟婆子刻意放轻脚步,经过的声音。

“孔妈妈。”

林惊枝闭着眼睛朝外喊了声。

不一会儿,孔妈妈带着丫鬟进屋伺候。

一觉好眠,夜里有没做梦,林惊枝今日难得心情好。

等午膳用到一半时,绿云从门前进来:“少夫人,沈家派了婆子,送来这个。”

林惊枝垂眸看过去,请帖上沾了股礼佛时的檀香,看字迹应该是沈家太夫人亲笔写下的。

打头‘枝枝’二字。

笔迹很重,能看出犹豫很久才落的笔。

沈太夫人是好人,对她更是照顾,可惜沈家有沈观韵,林惊枝就不可能对沈家有任何亲近之意。

“你告诉送请帖的婆子。”

“我昨日赏花宴回家后,不慎着了凉风病了,等日后病好,再去沈家做客。”林惊枝收回视线,眼中泛着一股疏离冷漠。

“是。”绿云恭敬道。

“孔妈妈。”林惊枝没了胃口。

她搁下汤匙,看向站在身后为她布菜的孔妈妈。

“我若想在汴京开个药铺,妈妈觉得如何?”

孔妈妈愣了一下,想了片刻才道:“少夫人怎么会想开药铺?”

“依老奴的经验,开药铺的话,铺子里若有个医术厉害的郎中,那应是不愁生意的。”

林惊枝笑了下:“我在观音寺时,认识了一位居士。”

“妈妈应该是有印象的,如今那位居士恰巧也在汴京,正落脚于西霞寺中。”

“她是女子,又擅妇科,若我们把药铺也做成和汴京一些上等银楼,或是成衣铺子、胭脂水粉阁那般。”

“前堂卖药,后院只接待女眷瞧病,单独的厢房,既保证私密性,又能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孔妈妈脸上表情有瞬间愕然,然后她有些激动地朝林惊枝道:“少夫人这个想法好。”

“若那位居士真的擅妇科,铺子又只针对女眷,定是不愁生意的。”

“毕竟对女子而言,总有些难以启齿的病症,汴京大多瞧病的又都是郎中,会医的女子极少。”

林惊枝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不过还有一事,恐怕得劳烦孔妈妈替我跑一趟。”她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份早早就准备好的,封了火漆的信件。

“前些日孔妈妈娘家不是添丁么?不如就这几日告假回家中看看吧。”

“也顺便去汴京郊外的西霞寺一趟,把这信交给寺中的寂白居士。”

孔妈妈盯着林惊枝白皙指尖上捏着的薄薄信件,她只觉那封信件似有千斤重。

今日她只要接过,往后那就是,再无退路可言。

“孔妈妈难道不愿?”林惊枝软软的嗓音,偏偏透着一股令人心惊胆颤的威严。

“老奴明日就出发。”孔妈妈躬着身体上前,双手恭敬接过信封。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

财神庙东街后巷内,一辆十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从惊仙苑后宅角门缓缓驶出。

孔妈妈坐在马车里,神情严肃,袖中藏着的密信更是令她感到忐忑。

她这次因家中添丁,告假回家,是宅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大大方方带着林惊枝赏赐的东西出府,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就连一直负责惊仙苑安全的山苍和云暮两人,也没有刻意去关注孔妈妈归家之后,又去了哪里。

在孔妈妈离府第二日,惊仙来了不速之客。

花厅里。

周氏端坐在主位上,朱妈妈站在周氏身旁伺候。

裴漪怜有些紧张坐着,怯怯眸色,望向林惊枝欲言又止。

“林氏。”

“按照规矩,在我到汴京裴府的第一日,你就该主动过去给我请安。”

“你却好,逼得我亲自来见你。”

“你可还有对长辈的礼数和教养?”周氏开口,严肃面色格外僵冷,眼中已不见任何亲昵之意。

林惊枝站在周氏身前,她手里端着要递给周氏的茶盏,周氏并没有接,而是端着一副婆母要给媳妇立规矩的姿态。

茶盏温热,她指尖皮肤格外娇嫩,端久了难免有些烫手。

林惊枝见周氏今日是铁了心想要折腾她,心底冷笑一声,缓缓站直身体,慢条斯理放下茶盏。

她笑着看向周氏:“母亲说的是什么话。”

“媳妇心中自然是日日惦记着母亲,不过是近来入夏雨水颇多,导致出门不便。”

“才不曾去给母亲请安。”

周氏见林惊枝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当即心底生出一股无名的火气,她嫁入裴家后最讲究的是端庄规矩,哪容得下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作态。

特别是她的嫡子裴琛,是被裴砚折断了手腕。

虽然精心养了数月,但依旧伤势未愈,连骑马时那只手,都是握不住缰绳的。

“林氏,你大胆。”

周氏面色铁青,胸口堵得像是压了石块,喘着粗气冷冷盯着林惊枝。

林惊枝扶着晴山的手,慢悠悠往身后退了一步。

“母亲若觉得儿媳做得不对,大可去找我家夫君理论。”

“夫君就算因此事要休弃儿媳,儿媳也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