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裴砚松开唇舌。
他覆着薄茧的食指指尖,轻轻抚了抚,林惊枝还微微颤抖,娇声低吟的唇。
“我带你回去。”裴砚伸手取下架子上挂着的披风,语调淡淡。
林惊枝喘得厉害,眼角泛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裴砚用披风裹着她微微发颤的身子,抱着她大步离开。
马车车厢里,裴依怜白着一张小脸,拘谨坐着。
她见裴砚面无表情抱着林惊枝跨进马车车厢,更是浑身一震,战战兢兢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原地消失才好。
“大哥哥。”
裴漪怜见避无可避,只能声音细若蚊蚋,朝裴砚喊了声。
裴砚侧眸扫了裴漪怜一眼,冷声朝外头吩咐:“等会儿把二姑娘送回裴家。”
“是。”
马车在惊仙苑外停下,就在裴砚抱着林惊枝准备下车时。
裴漪怜忽然鼓足勇气,朝裴砚道。
“大哥哥。”
“今日去看状元郎游街是漪怜央求嫂嫂带着去的,并不关嫂嫂的事。”
“希望大哥哥不要责怪嫂嫂。”
说完,裴漪怜垂下了脑袋,只觉愧疚。
裴砚准备下车的动作一顿,他终于抬眸认真瞥了裴漪怜一眼。
“我知道了。”
得到肯定回答,裴漪怜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惊仙苑西梢间主卧,裴砚轻轻把林惊枝放到榻上,解开把她裹成蝉蛹的披风。
“内外衣裳都湿了,让孔妈妈进来伺候你换一身。”
“莫要得了风寒。”
裴砚伸手理了理林惊枝有些凌乱的发丝,语调温和道。
林惊枝瞪了裴砚一眼站起身,她也不叫孔妈妈和晴山进来帮忙,而是自己从橱柜里翻了干净衣物,走到屏风后方。
“你若累了,就先睡会儿。”
“用膳时,我再叫你。”
裴砚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风,视线落在林惊枝若隐若现的美人躯体上,黑沉沉的眼底暗流汹涌。
他应是几日未睡,清隽的眉间还拢着倦色。
林惊枝换好衣裳,从屏风另一头走出来,她本以为回到汴京的裴砚分不出太多心思管她,所以进来就有些肆无忌惮些,没想到她不过稍微出格些,他定能逮到她的错处。
“主子。”云暮恭敬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应该是有急事汇报,不然这种时候,云暮绝不会出现在内院。
“说。”裴砚语调极冷。
“回主子。”
“大皇子方才派人来给主子递话,说请主子今夜去琼芳楼吃酒。”
“据属下打听,大皇子除了请主子外,还请了状元郎,以及探花郎和榜眼。”
琼芳楼这名字虽取得雅致,却是汴京城最有名的花楼。
千金一掷,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裴砚闻言,眸色微顿,缓缓落在林惊枝身上。
外头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而且他向来洁身自好。
云暮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压着,林惊枝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她娇红的唇角翘了翘,毫不在意:“琼芳楼是好去处。”
“既然是大皇子宴请,夫君还能拂了皇子的脸面?”
他本不打算去的,但她既然这么说,裴砚当即板着脸,白皙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
“告诉大皇子。”
“我定准时赴宴。”
裴砚口中的话,是对云暮说的,漆黑视线却一瞬不瞬落在林惊枝的脸上。
林惊枝:“……”
第55章
琼芳楼临河而建。
入夜后,河水如流萤,水面上轻舟画舫,灯火璀璨恍如白昼,一如既往温柔醉人,笑语生春。
“在座的各位,都是父皇的臣子。”
“本殿下今日叫诸位相聚,不过因惜才之心。”
大皇子萧琂一袭玄色锦袍,手里捏着一把精致香扇,衣冠楚楚,也算是俊逸不凡的男子。
可惜他身边坐的是,今日天子在明堂上钦点的状元郎百里疾。
相比之下,大皇子萧琂的容貌,霎时变得逊色起来。
这时候,珠帘被人挑开,阴影交错间,只见一个沉金冷玉的身影抬步跨了进来。
雅间里,霎时烛光都显得明亮些。
所有人眸光一顿,下意识看了过去。
“河东裴郎。”
大皇子饮茶的动作一收,放下茶盏,就要起身相迎。
可下一瞬,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轻咳一声,又坐了回去。
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裴砚只是个受天子赏识,而亲封上任的大理寺卿,他怎么能起身相迎。
“殿下。”
裴砚语调极淡,朝萧琂颔首算是见礼。
雅间内,并没有人会觉得他行为不妥,好似他生来就该如此。
百里疾握着茶盏的手微僵,不动声色往裴砚身上看了眼。
不过浅浅一眼,却被裴砚逮了个正着。
两人隔着昏昏灯火,相互打量。
大皇子萧琂目光,在两人面上转了一圈:“二位,相识?”
状元郎百里疾,抿唇不语。
裴砚单手端着茶盏,似笑非笑,眸色落在杯盏随着滚水上下翻涌的,碧螺春嫩芽上。
“今日有幸,见过一回。”他语调漫不经心。
大皇子萧琂抚膝拍掌,笑道:“原来二位,还有如此缘分。”
“那今日可要不醉不归才好。”
“来人。”萧琂外拍拍手。
雅间的某处暗门被人朝内推开,老鸨带着一群少女鱼贯而入。
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虽然是楼里的姑娘,但每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萧琂笑着抬手,指向老鸨身后:“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姐儿,挑个满意的作陪。”
百里疾僵着脸坐在原处,他应该是不习惯这种场合。
裴砚慢条斯理饮了一口茶水,眼皮都没抬一下。
席间也有人怕拂了大皇子的面子,他也不敢细看,随意抬手点了一个。
“探花郎倒是好眼光。”萧琂忽然笑了声。
只见那被点了名的粉衣女子,垂着头恭恭敬敬走到探花郎身后坐下。
她竟然未穿罗袜,雪白的脚尖,指甲上涂了红艳艳的蔻丹,每走一步,那红若隐若现,实在是勾人,偏偏又生了一张清纯至极的脸。
“琼芳阁的姑娘,都是汴京的极品。”
“诸位不喜欢?”
萧琂眸色先是落在裴砚身上。
裴砚抿唇笑了笑:“臣已成婚。”
“家中小妻善妒,臣可沾不得外头的脂粉。”
大皇子萧琂明显一愣:“不过是外头陪着吃酒作乐的姑娘罢了,又没有真的如何。”
裴砚笑而不语。
大皇子萧琂继续道:“不过是些寻常乐子。”
“我早就听闻你们河东裴氏规矩严苛,没想到连娶的妻子都是这般厉害。”
“想来你也是心软的,一个庶女也能管到你身上去。”
裴砚闻言,面上表情不见任何波澜,他端着茶盏的掌心晃了晃,语调却有些冷了。
“内子娇气,臣自然得纵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