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与淡妆(65)
事实上,她也做到了,从她听到安誉喊她的名字,到登机口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此刻登机口已经没有了长龙,她带着谷宇一气呵成地顺利验票,登上廊桥,优雅得体,保持微笑。
她告诉自己千万别回头。
一旦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身影,哪怕只是一眼,她知道自己就走不成了。
谁让那个男人有毒呢?就像是一朵遗世独立的妖冶情蛊,疏狂而又任性地在她脑海中摇曳。
挥之不去。
所幸安誉没有追上来。
她在经济舱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看得出身旁的谷宇是第一次坐飞机,那双明澈清透、孩子气的目光亮闪闪地,事事都透着好奇,不过依照他的性子,也不肯开口去问。
这一点倒是跟从前的她挺像的,早在几年前,她好几位闺蜜都曾不约而同地说她,这叫什么来着?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过好在她如今进步了,连面子也不要了。
随着舱门缓缓关闭,她心里落定了,再也没有她家老爷子、韩家人,以及安誉那家伙来打扰她了,她终于自由了。
她要抛却一切繁杂,好好享受这独属于自己的纯净空间。
由于谷宇是第一次坐飞机,她特意将舷窗的位置挑给了谷宇,此刻她坐在这一排中间的位置,隔着显得几分茫远的角度,望向窗外夜幕下,一望无际的停机坪。
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像是与整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航班还没有开始出港排队,漂亮甜美的空乘小姐姐也还没有提示大家关闭手机,于是她将关了一个晚上的手机打开,那上面叮叮咚咚地跳了很多新消息。
仿佛全世界都知道她失踪了一般。
她不过是没请韩家人吃这一顿晚饭,如今连她远在老家的几位姑姑和表姐,都发来信息问她在哪。
她冷笑,从前她不做东的时候,也没见自己这么受关注啊。
划过了所有来自亲朋好友的“慰问”,只剩下一条明晃晃的信息映入眼帘,是她熟悉的龙猫卡通头像,今晚对方的微信消息,干干净净的只有一行字,是就在十分钟前发来的。
“能带我一起走么?”
来自安誉。
作者有话说:
小安总:钟老板多带条鱼呗?路上吃,不要钱的。
今天立春!祝大家今年是心想事成的一年,健康平安的一年,如意吉祥的一年,扬眉吐气的一年!
第41章
钟晓音轻轻浅浅地叹了口气,安誉发消息从来不带表情,标点符号也就那么一两种,因而很多时候,她摸不准他文字中的情绪。
无论是那略略带着磁性的清朗嗓音,还是冷冰冰的文字消息,他都仿佛像是一个看不出情绪的机器。
然而此刻,这个曾被无数人吐槽,没有一点人情味的机器,居然在问她,能带他一起走么?
她抱着手机出神了好一会,她想,是该好好跟他道个别了。
“安小誉同学,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同样不带任何表情符号地打下这句文字后,随着乘务员小姐姐温柔悦耳的提示,她再一次关闭了手机。
她和安誉,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那么安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思来想去,发现能给安誉定义的第一个标签是:
有钱人。
没错,安誉是个有钱人,这是任谁都无可争议的事实。
而钟晓音,她是个穷人。
确切的说,她物质上不穷,甚至这几年做生意还赚了不少钱,在普通人家的女孩当中,可谓也算得上是个小富婆了。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灵魂上的穷,无可救药。
她的整个青春时期,都在韩家人夺了她父亲财产的阴影中渡过,这些年她一直在躲,试图与一切能够影响她财富的人切断关系。
如今,她用着一线品牌的化妆品,在南方小城最好的地段租着商铺,开着辆虽然平平无奇、但也足够用的二手车,还计划着再开一家分店。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认为自己是一个穷人。
大型的客机划过地平线,穿过云层,留下一道完美的弧线,飞翔在南城星月璀璨的夜空。
等到已经平稳飞行了好一会儿,身旁的谷宇才从第一次感受飞行中,回过神来,靠着座椅思索了半晌,忽然认真地对她说:
“姐,这些天来我想了很久,比起成为一个演员,我还是更喜欢摄影,我想拍更多的作品去参赛,想拍MV,也想成为剧组的大摄像师。”
钟晓音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小孩儿,仿佛跟高考填报志愿一样,认真而虔诚的目光,她轻轻地对他说了一个字:
“好。”
她答应他,以后不再强迫他去拍戏,去做一个明星了,他该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与她一样。
南城寂冷,连晚风都不曾留下的夜幕中,安誉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半宿。
钟晓音到底还是不要他了,没有理由。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没有理由。一如他当年做练习生时,从舞蹈教室看到她的侧影,如风般轻轻走过。
那个时候起,她就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印,扎下了根,同样没有理由。
前半宿安誉在车里发呆,后半宿他回了酒吧街,去到钟小楼斜对面,东北大叔开的那家小酒馆,要了几瓶清酒,喝酒,闲坐,发呆。
他想他安誉这一回,怕是真的栽进她手里了,不是这一天,也不是这一次,恐怕是这一辈子。
被那个叫钟晓音的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钟晓音带着谷宇在帝都游荡了两天,订了高级的五星级酒店,逛了老街区的四合院小巷,去看了自己高中学校时的操场,还逛了享誉国内外的大型游乐场。
当然,过山车钟晓音是不敢坐的,她也就跟谷宇一块坐个摩天轮,开个碰碰车,逛个密室逃脱。
至于过山车这类的玩意,她就是纯粹给小孩儿拍照去的,看着谷宇一脸生无可恋地坐上大摆锤的模样,她乐不可支。年轻人就是该体验生活,放飞自我。
这期间她也收到了不少来自她爸,以及韩家人的信息,得知她离开南城后,他们接二连三地找了她好几天了。她钟老板这两天玩得愉快心情好,还顺手在“韩家大院”那个微信群里,发了个消息:
“钟小楼今年一整年都不开张啦,各位也别可着一只羊毛薅了,都散了吧。”
发完消息,她干净利落地退群,眼不见心不烦。
某个小航空公司的中型客机,在两天之后一个清早的南城上空飞过。
安誉回京了。
与以往不同,这趟行程安誉没带任何工作人员,也没乘坐家族的私人飞机,而是一个人,一个双肩包,随便订了趟航班,就回来了。
他其实不一定非要在南城工作,他的集团总部在帝都,南城只是诸多分公司当中的一个。
更何况他这两年着手的业务,是影视项目投资,合作的制片导演定好了,交代完工作,他也没有必要一直呆在剧组监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