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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潮(108)

作者:飞天花卷 阅读记录

那种破开血肉的痛,陡然折断她无暇的生命,发出恶作剧般的脆响。

曹家华向她走近。迫近的意味不再局限于个人对个人的暴力,更近似命运的不可抗拒。

她还记得,林慕茹是如何狼狈得如同牲畜一般从地上爬起,弓着身子向曹家华撞去。

曹家华本就大醉,踉跄几步,被几只酒瓶绊住,摔倒在地。

那把从梁倾手中夺过的刀,刺入他自己的脾脏。

戛然而起,又戛然而止。一出诡异闹剧。

警灯闪烁。

医护人员乱作一团。

她的身体在失血和疼痛,因惊吓和方才过度的恐惧,她在不能自控地呕吐。

但她的灵魂却仿佛脱离躯体,因一种痛苦的喜悦而上升,上升。她看到那些医护人员摇了摇头 —— 曹家华死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5章这一卷结束然后会停更几天修最终卷的文 (最终卷最后几章会一起发出来,目前还没确定几章)

(猜猜是谁下一章要来江城过年啦!!!

第61章 亲密

“姐, 你终于醒了。”

略刺鼻的消毒水味指向现实,梁倾醒在病房里。林小瑶的脸颊放大在眼前,被稀薄的光线照得透明。

窗外依旧是昏沉沉的黑。

病房里只有她和林小瑶, 三张病床, 没开灯,门上小窗口里让进一些光线,被褥白色的轮廓有膨胀感。

“姐你吓死我了。你在楼梯间晕倒了。”

林小瑶见梁倾张着嘴发不出声, 急忙将水送至她唇边。

梁倾抿一口,身体机能才觉得恢复, 左手发冷, 偏头一看, 正在打点滴。

“这是什么。”她问。

“葡萄糖,医生说你焦虑症发作,低血糖也好严重。昨晚也来不及吃饭。姐,你是不是被姑姑吓坏了。”

林小瑶伸出手摸摸她手背。

她记事以来梁倾向来有种坚韧稳定的气质, 这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倒不止是身体上的。

“我妈怎么样了。”

“昨晚醒来了一次, 情况挺稳定的。你别担心。”

梁倾扯不出笑, 只无奈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了。害得舅舅舅妈这个年也过不好了。”

“哎呀,别担心。医生说你滴完药就没事儿了。我爸说今晚无论如何都回去吃顿年夜饭,再回来医院陪姑姑。”

人的精神世界深邃幽秘,还有许多领域现代医学技术尚无法企及,林慕茹患有重度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 情况时好时坏。这两年刚见一些长足改善。

长期的家庭暴力和施暴者在她面前的突然死亡构成直接诱因, 这些年她仿佛被放置在拳击台上, 与名为曹家华的后遗症缠斗, 掐着时间倒数着, 一次一次趴下又站起来。这一次她还能否站起来呢。

梁倾躺在病床上,躯体薄弱,忧心忡忡。

“那啥,姐,我得跟你坦白个事儿。昨晚凌晨南佳姐给你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我怕她有啥急事儿就帮你接了... 结果不小心把摄像头点开了... 就那么一小下!但是被她看见我在医院里了。我说不是啥大事儿... 是你吃坏了东西,肠胃炎... 你说... 她会信的吧。”

梁倾安抚她说“没事儿。”示意她将手机递来。她给南佳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没事了。附几个她常用的可爱表情。一看时间,五点刚过,自然没有回复。

“你守了一夜?”

“没,上半夜我爸在,我在你旁边睡了一觉。后来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了。我没事儿,我可能熬夜了。”

梁倾让出一侧,拍了拍说,“再睡一会儿。”

林小瑶开开心心地脱了外套,挤上了床。小时候有几年她极为怕黑怕鬼,也总是与梁倾同睡。

“姐,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好香。”林小瑶将脸埋进梁倾的发中,细声说。

“用的舅妈的蜂花。”梁倾好笑,说。

“哇,原来这么好闻,我上学期跟我室友一块儿在直播间抢了大几十块的进口洗发水,吹得神乎其神的,不好闻。”

... “姐,你头发好黑,跟姑姑一样,我就不是,我遗传我妈的,黄黄的。不好看... 我记得你夏天去北城之前头发剪到齐肩了,怎么长得这么快...”

不一会儿林小瑶便睡着了。呼吸绵长。

梁倾兀自清醒着,她一向是能安静独处的人,此刻这静谧却难以忍受。输液的手很冷,几乎带来一种刺痛。

她掏出手机,给林慕茹挂了早上九点多的号。又回复和发出了一些拜年短信。

手机蓝光让人有些头晕,移开眼睛一看窗外,化不开的浓郁铅灰。

她又有些眷恋此刻。浅浅地睡去。

-

自然做了梦,却与林慕茹不相关,梦到了年轻的梁坤,打着赤膊坐在桌边,他见到梁倾进门说,“回来了,爸爸给你做饭。”说着起身进了厨房。

梁倾想追上去,梁坤又回过头来,站在木推拉门前,回头问:“最近在南城过得还好吗。”

她刚要张口回答,忽然一阵响动,便醒了,是昨夜护士站的那个小护士,在给自己拔针。

“现在医生还没上班,也办不了出院,你可以再睡一下。”护士看样子与她一般年纪,细声对她说。

“棉签得压久一点,不然容易出血。”她提醒道。

梁倾颔首同她道谢,不敢惊醒林小瑶。

窗外晨色稀薄,大概自己并未睡太久。

她空望着那种晨色,无从把握,失去焦点,但天确确实实在亮起来。

针管抽离血管,按压时细微疼痛带来真实感,她回忆方才梦中的细节,是发生过的场景,在梁坤离家去南城创业前,有一日她放学回家,难得见他下厨。似乎做了她并不爱吃的胡萝卜炒肉丝。一种脱轨的日常感。

房间又有动静,她以为是小护士来拿落下的一包棉签,因没有力气再与旁人搭话,便没有转头,闭眼假寐。

动静到了床边,静了一会儿,却未再有走动,她忽然感觉左手被轻轻握住了,力道大一点,压住了手背的棉签。

她太熟悉这触感,心中震颤,恍惚觉得旧秩序里闯进新人物,全乱了套,故事不能平静地结局。

睁开眼,果然见周岭泉正捏着她手背,俯身坐下。整个人笼在冬季黎明的浮光里。

思绪似有两极,慌张与静谧,很嘈杂,不自控,她想到读过的书中写 —— 许多人一生都未与任何人如此亲密过。*

无垠的。

她望着他们交迭的手,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

梁倾哭时不看周岭泉,只侧头让眼泪落进发间,不一会儿鬓角就湿了,像出过一阵汗。

周岭泉知道她此刻不需什么安慰的说辞,只垂下眼看她的手。她方才止血不得当,针眼往外冒血珠子。她比三月前见面时更消瘦,手背白得发青,有些病态。

待她平复了这阵情绪,呼吸渐平,周岭泉才把棉签扔了,小声嘟囔了句:“没出血了。”

梁倾抬眼问他:“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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