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潮(49)
‘哇,这是那个周岭泉?他家这什么基因啊,他哥也这么帅。’何楚悦回。
梁倾这才点开那条链接来看,是个港城小报的页面,惯常怂人听闻的标题,照片里是周岭泉一个模糊的侧面,身边是个黑裙黑衣的窈窕女郎,两人凑得很近,还有一张是周父和另一个年轻男人,应该是他大哥。
小报说这周家第二个儿子的私生活一向低调,这次饭局却连周启泓都出席了,又临近除夕,媒体猜测也许是好事将近。
这小报在他身上发挥完了想象力,就开始细数周启泓的情史,以及周家继承人的猜想,又将周绪涟曾经与一个港姐的旧绯闻拿出来咀嚼。
梁倾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一个电话进来,她记起这是周岭泉的号码。
她有种做坏事被抓的惶恐,下意识地关了那页面,然后又觉得这个举动傻透了,起身踱步去了阳台,接起来了,却也不马上出声。
她被远处的天吸引,那儿发着红,黑幕前诡异的一点胭脂色。
阳台上是极老式的石栏杆,上面原摆了几盆花草,但显然都已然枯死,留下衰朽的枝干。
一旁还堆砌着些瓷脸盆旧鸟笼,林慕茹的老式缝纫机,梁倾的旧书桌,林小瑶的旧滑轮车之类。全是往日存在的痕迹。
“在江城?”
“嗯。”
“在干什么?”
“看春晚呢。你呢?”
“这儿倒是不兴看春晚。我爸那边的兄弟姐妹都来了,正派利是,屋子里都是人,每年过年都有新的小孩儿抱回来。”他语气颇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回南城?”他又问。
“大概初五。问这个做什么,想我了?”梁倾调侃。
周岭泉低低地在那边笑。
“是啊,是想你了。”
梁倾也笑,心里倦倦,却又宽容地想,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认真地开玩笑。
那方才烧红的半空里又绽了几朵烟花,细弱的几小簇。
但大概是屋外比屋内冷,梁倾突然颤了颤,瞪着眼睛,像魔怔了。
她忽地感觉,自己又穿上了那条华美的,不妥帖的裙子,因为太喜欢,不舍得脱下来,甚至开始沉迷于那种微微窒息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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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周启泓带着周岭泉在大小活动上多露了几次脸,港城关于周家权力归属的讨论便又甚嚣尘上,关于周岭泉身世也不乏暧昧猜想。
尤其这兄弟二人虽名义上同出一母,但实在甚少见他二人同框,不免又让人有诸多关于他们不和的猜测。
大年初五晚些,周岭泉在港城机场接到了蒋岭玉,后者甫一坐上副驾驶,就将一张小报摊在周岭泉面前说:“哥,你在这儿这么有名啊。”
报纸上是他前夜参加中学同学的聚会,几人玩到三点多,在街头告别,都喝了些酒,他和一个女同学拥抱告别。
“有这时间看点有营养的。”
周岭泉前夜难得放松,喝得有些多,没刮胡子,今日架着副墨镜,开了辆超跑来接她,还真是帅中带着副渣男相。
车驶向中环。
蒋玲玉这次是偷溜回国的,明日就要回美国继续学业了,趁着今天还有些时间想去中环血拼。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九月就毕业了,爸妈都想我回来呢。”
“挺好。”
蒋岭玉问:“哥,你之后真的都不回外公那儿过年了吗。”
“我姓周,不姓蒋。”周岭泉答。
“我妈还说,那时候以为你是不懂事与外公赌气。没想到... ”
没想到... 他十五岁的时候真瞒着蒋家人托了几层找到了周启泓,去了港城一见。
周岭泉笑笑,并不作声,似乎往事不值一提。
‘蒋岭泉’出生时户口本上的父母两栏都是远房亲戚的名字,在大院里没人知道他是蒋家三妹的孩子。
蒋思雪出嫁不久也与陈谦搬了出去,虽住的近,却比两个在外地的姐姐更少回蒋家。她婚后生活平淡顺心,但这其中亦有虚惊一场的悚然,这让她畏惧蒋振业,更怕见到周岭泉。
似乎他们皆是她曾做过的噩梦的佐证。
“没想到什么...”周岭泉等红灯的间隙空出一只手去揉蒋岭玉的头。
蒋岭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嘟囔道:“哥,岭章哥过年把女朋友带回来了,是个大学老师,长得也耐看,外公满意得很。”
“哦,他倒是什么都没耽误。”周岭泉淡淡道。
蒋岭玉本还想调侃周岭泉什么时候也领个人回去,半路又住了嘴,想这些年从未见周岭泉正经交往过女朋友,倒也听说过他在港城的‘绯闻’—— 她不是小孩了,也不迂腐,觉得并无对错。
周岭泉跟着蒋岭玉走了几家店,一路只负责刷卡提包,那些专柜sales眼睛多毒,认出这是周家人,更是鞍前马后周到极了,好几个人众星拱月似的围着蒋岭玉。
他不是个喜欢逛街的人,更不爱商场里的气氛,将蒋岭玉留在店里便出门找地儿抽烟。
但街上仍是一样的,一种肿胀的吵闹,路人的脸上都是同一种无由来的梦幻的表情。
他觉得有些无处可逃。
摸了打火机出来却半天没打着,低头一看倒是笑了,这打火机是许久前梁倾给他的那个,大胸脯的妖娆美女,早就没油了。
他将烟衔在嘴里解渴,看对面偏巷里有盏半坏的灯,背对着这热闹的街,自顾自垂头。
他想起梁倾。
蒋岭玉买够了大包小包提着出来找人,见周岭泉站在路边正出神,问:“哥,看什么呢。”
周岭泉这才收回了三魂六魄,将那打火机往手心里一握,将信用卡递给她,说:“等会买完了你自己回能行么。”
“当然,又不是第一次来。”蒋岭玉快乐地收下,问,“你有事儿要走?”
“嗯。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蚊帐
初六上午梁倾便启程回了南城 —— 林韬一家要回余娟的娘家探望, 加上她每每回了江城,林小瑶便没有地方睡,已是将近成年的小女孩, 还总要跟她挤着, 她有些于心不忍。
王敏去了港城找她男友,要过完元宵才回。
梁倾走时匆忙,回来了才有些空拾掇房子做些清扫。
南城的梅雨似有要早来的迹象, 不过人离开几日,临窗的墙角依稀有了些霉渍。梁倾搭了高凳去擦, 却擦下来一臂墙灰。
她有些挫败, 坐在餐桌边歇息, 环视屋子。
五六点光景,窗外晚霞是浓稠的橘红,古典油画质地。
这儿再简陋亦是可以称得上家的地方,是属于她的避世的巢穴。
她想着这些, 走到梳妆台那处规整物品, 也不过十几分钟, 再抬头从那镜中一看, 心中一凛,—— 天边只剩一层敛敛的青灰。
打扫完毕,已近八点,衣服弄脏了,她便进去洗澡换衣, 还在吹头, 忽然发现手机在梳妆台前震动。
关了风筒去看, 发现是周岭泉打来的, 已经是第二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