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皆你(29)
“那几岁是寒冬啊?”我随口问。
“三十啊,秋天已经很萧瑟了,到冬天岂不是更冷?所以我要在三十之前找到男朋友!”小蔚攥拳,一副雄心勃勃的样子,又嫌弃地打量我,“露露,你好歹也打扮一下啊,这样没有男人会注意到你的!”
床头柜上,摆着我俩的照片。去年秋天在门诊部大楼前拍的,我那会儿头发还长,松松挽成一个马尾,边缘被阳光照成栗色,穿白色大褂,胸前口袋里,像模像样地别一支笔。
我盯着看了会儿。
还挺……清秀的啊。
“拜托!二十七八了,清秀还有什么用,”小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但凡化个妆,妖艳一点,哪还会是母胎单身。”
“我才不是母胎单身。”我纠正。
小蔚一下两眼放光,“嗯嗯嗯?”
“我初恋可是校草,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
“真的假的,那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这个么,请我一顿‘向日葵’告诉你。”我环起手臂,卖了个关子。
小蔚愣了两秒,扑上来掐我的脸,气急败坏的,“邱呈露!你敲-诈我啊!”
最后还是去了“向日葵”。我当然不会要小蔚请客,这家融合餐厅,环境颇为小资,两个女生一餐饭可以花掉五六百。
光线很暗,或者说,叫有情调,镜子一样的桌面上,茶色玻璃瓶里插一束小小的紫色雏菊。
“好适合相亲啊。”小蔚感叹。
我们来得晚,只剩卡座,一点完餐,小蔚就迫不及待示意我。
一条过道之隔,坐了位美女。长卷发,红色束腰裙,细带子的高跟凉鞋,服务生送上菜单,她没有看,只要了杯柠檬水。
几分钟后,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似是有几分焦躁。
“肯定是在等男朋友,”在这个女人比男人还爱看美女的年代,小蔚看得目不转睛,“你看她的身材,好火辣。”
我喝了一口柠檬水,忍不住赞同,“像模特一样。”
“如果我有这么漂亮,”小蔚不无艳羡,又愤愤的,“那个狗律师,一定不敢挑三拣四!”
小蔚和那位律师的相亲并不顺利。
她倒是很喜欢对方,起码一眼看去,男人五官端正,没照片那么帅,但也干净斯文。谁料,几句话一聊,律师话里话外,优越感十足,一会儿说她年纪大,一会儿说她个子矮,完全打压式评价。
小蔚虽然是个十足的颜狗,可清醒得很,当场扭头就走,一个电话,拉我来到这家“向日葵”,说要好好吃一顿泄愤。
我放下杯子,认真开解,“他也不高啊,才一米七,还骗你没P图,性格那么刻薄,一定不适合长期相处。你会遇到更好的。”
有一句话我放在心里,没有和小蔚说——其实人生,不一定要结婚才圆满的,一个人也可以很快乐。
“呜呜,露露,还是你好,我收拾收拾,明天去相下一个!”小蔚跑过来抱了我一下。
我震惊,“这么快又有了?”
小蔚笑嘻嘻地摆摆手,坐回位置上,“开玩笑啦,我亲戚差不多都让我嚯嚯完了,一时半会儿谁也没认识的男人了。不过,你没听说吗,我们医院要来一个帅哥!国外回来的!也许,我的爱情之门,不靠相亲就可以打开啊。”
她双手交握,一脸憧憬,我想说什么,肚子却很不合时宜地叫了声,于是,想说的话立刻转折了。
“为什么还没有上菜?”
“对哦,”小蔚回神,“都二十多分钟了。”
不远处的红裙美女也是望穿秋水,频频向楼梯口看,不过,她等的人显然和我们不一样。我站起来,决定去找服务生问一下。
餐厅地砖是黑色大理石,光线昏幽幽的,对我这种轻度夜盲患者着实不太友好,卡座比过道高一级台阶,我下意识撑着桌子,脚踩下去。
其实不至于看不清,但,是惯性动作了。
幸好有这一个惯性动作,过道上不知怎的,居然有颗圆溜溜的珠子,我一脚踩上去,差点没站稳。
与此同时,红裙美女倏的一下站起来。
有那么一瞬,我还以为她着急来扶我,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她等的人来了。
“李先生?”尾音毫不掩饰地扬起,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出,她那口红勾勒出的精致唇形,一定是弯的。
站稳后,抬眼的一瞬,我整个人骤然一愣,还以为刚才那一脚踏错了时空。男人穿一件白衬衫,黑色长裤,个子很高,眉宇冷峭而英俊,比少年时更具沉稳气质。
相比盛装的女人,他这打扮略显随意。
不过,丝毫不妨碍在这狭小空间大杀四方。
我听到小蔚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不是公共场合,她一定会紧拽着我,发出兴奋的、开水壶一样的“呜呜”声。
事实上,我也不太冷静,仿佛能听见时光列车轰隆隆从脑子里开过,或者,心口正在煮一锅沸水,乱糟糟的,噗噗顶起锅盖,四处往外飞溅。
直到,一捧凉水浇下来。
“方小姐,抱歉,路上堵车,久等了。”
时隔多年,我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不同于记忆中总是带着微微无奈的温柔纵容,而是,陌生又遥远。
同样陌生的还有我们。
李清桉擦着我的肩走过。我整个人像是被定住,好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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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本来就是说着玩的啊,啧,也就是你这种脑袋会信,我恨不得离我前女友八千里远,”崔崖丢给我一个抱枕,“不过,李清桉当年居然愿意跟你分手之后做朋友?”
“呃,严格来说,是我当他默认。因为他把我拉黑了。”我抓过抱枕,垫在下巴上。
崔崖无语地看着我,“……邱呈露,你真是个乐天派。”
“谢谢夸奖。”
我勉强打起精神和他斗嘴,实际上,是不想让自己的思绪有半秒钟放空。因为,只要一静下来,就会想到那天在餐厅,他扫过我时,漠然的眼神。
心口忍不住有些刺痛。
“这么喜欢,就把他追回来啊,”崔崖瞅着我,手机铃在这时响起,他捞过,看也没看,直接挂掉丢一边,整个人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反正你也不是没追过他。”
“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合适。当初他拒绝我的时候就说过了。是我不死心,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一定会追上他的步伐。
结果,后来才发现,他是对的。
李清桉不愧是学神,预言也这么准。
他是那种闪闪发亮,人生履历可以被写进励志范本的尖子生,聪明又努力,注定飞往高处,俯瞰众生。
我呢,从小不争不抢,毫无志向,最大愿望是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
我们当年能互相喜欢,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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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一大早,我起晚了,顾不上吃掉阿姨做的早餐,就急匆匆拎包上班,我们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人送外号“十八弯”,坡度又大又陡。每次开的时候,都让人深深怀疑,设计者是不是和院长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