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31)
她双手抱着树枝伏首不动,渐渐感觉手脚失力,不知自己还能撑住多久。
在这般寂静深夜,一丝丝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不知过去了多久,珑月依稀见到远处亮起的星星点点。
她伸出僵硬的手,动了动嗓子企图喊住那丝光亮。
可许久的颠簸和恐惧,使她嗓子沙哑干涩,叫喊许久,那群光亮终究还是消失了。
珑月想跳下树去寻,却又害怕这树林中潜藏的野兽。
便是在这般令人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的传来沉重声响。
缓慢沉重,像是什么长着獠牙的怪物,自那漆黑的婆娑树林踩踏枝叶而出。
枝繁叶茂的深林中窥不见一丝光亮,她只能依稀听到猛烈的鼻息。
恐惧蔓延她的浑身上下,珑月连牙齿都止不住打颤。
她不由得悲从心中升起,心中有几分后悔没听兄长的话,阿兄让她乖乖待在天水,谁召也不准她来。
可她却因为贪玩,跟着晋陵长公主来了京城——
自己要是被野兽吃了,阿兄还能找回自己的尸骨吗?
阿兄会不会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总是不听他的话?
一息、两息,时间流转,就在珑月绝望到闭眼之际,她听见树下传来一声熟悉至极地声音。
山风簌簌,吹乱珑月鬓间的发,将她哭湿的浓密睫羽吹干。
那声音泛着如月一般的清和温润,似神祗从天而降,却是在喊她。
“珑月。”
珑月乌亮的瞳仁在暗中猛地瞪大,她猛地眨了眨眼睛。
树下一抹穿透树枝的婆娑月光恰好落在那人英挺的面庞之上。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眉眼是那般的熟悉。
珑月眼中再也藏不住的雾气,那雾气迅速凝结,化作了春水涓涓落下。
珑月声音是那般的无助,泫然欲泣,“阿兄......”
郗珣微顿,目光朝着声音投过去。
见有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树冠中探出来。
他朝她所在的树枝上伸臂接应,“珑月,阿兄在,你跳下来。”
珑月这回有些胆怯了,看了看树枝的高度,踟蹰起来,小孩儿鼻尖通红,眼上挂着泪珠:“我害怕呢。”
小时候这般高的树,她跳下来可从不见有半分害怕。如今越长大反倒是越回去。
郗珣含笑看着她,将双臂举的更高了些,“别怕,闭上眼睛,阿兄会接住你。”
珑月见无退路,她紧闭双眼,松开失力的双手,身子猛地从枝丫上坠落。
少女姿势笨拙,双手捏拳浑身紧绷的厉害,不过转瞬间,娇小玲珑的身姿便稳稳落入一个坚硬宽广的怀抱。
她鼻尖笼着那胸怀里的淡淡沉香。
同记忆深处一般无二的味道。
整整三百多个日夜,她都不见她的阿兄——
第21章
听闻女儿闯了祸事,楚王妃连忙从王府备车匆匆赶了过去。
楚王妃约莫四十余岁,常年阴沉着一张脸,鼻翼两侧有两条极重的纹路,瞧着十分古板严肃。
也不知是不是来替着女儿压阵,竟还着一身朱红亲王妃常袍,发髻高盘,往其上倒腾了不少发油,一层又一层,油光锃亮,再往其上攒上累赘的步摇珠翠,显得倒是威风十足。
只如今叫在场众人心中不知如何想的,可真是还没打小的,就跑来了老的。
昌宁郡主这些年在京中惹出多少烂摊子,还不是因这位王妃娘娘总能替她收拾烂摊子,盖遮羞布?
昌宁一整日的气急败坏使她嗓音都有些尖锐。
她三番几次想走被如此多人盯着没走成,本有些害怕,如今见她娘来了,只觉得有了主心骨,只在场外骂:“她那般蛮横,抽了刘三落了马,她落马难不成不是活该!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还敢朝我动弓?若非我躲得快,那弓都要抽到我脸上!一个如此低贱的庶出罢了,以往给我提鞋也不配!”
素来心平气和的浔阳听闻都止不住蹙眉,她道:“你便省点力气,等人平安出来你再来这一套,若是安乐伤了,你以为燕王会放过你?”
与珑月近段时日相处,浔阳自然不会只信昌宁的一面之词。
楚王妃听自己女儿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怜,一听公主说她女儿的不是,当即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中不上不下,偏偏浔阳好歹是宫里的公主,她又骂不得,只能指桑骂槐冷冷假装骂自己女儿:“昌宁!母妃莫不是没教过你?什么庶出不庶出,你纵然是嫡养的姑娘又怎能说出这等失身份的话?!”
浔阳被气的面色泛白,忍着不想与这位楚王妃计较。
楚王妃一通责骂过后,也只能任命的替自己这个女儿收拾起烂摊子。
只是以往烂摊子收拾起来容易,如今这位却怕是不容易了了。
燕王何等人物,藩王中的第一等,手握三十万的兵马,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更是才打了胜仗班师回朝。
楚王妃越想心头越萧瑟,只是如今再后悔将女儿养成这副德行也是晚了——
不知不觉已然夜幕降临,月影暗淡,林中春风撩动。
珑月在兄长怀间抬眸,眸中撞入那张完美无瑕的下颌线,挺鼻薄唇,再往上是那双揉入了深沉却温和的眼眸。
月光朦胧下,郗珣眼中浅笑氤氲,一切都那般的真实,又朦胧的虚假。
郗珣见小孩儿小兔子一般瞪着红眸,一眨不眨地瞧着自己许久,不经含笑道:“怎么傻了?”
谁料话音刚落,小孩儿又猛地重新钻入他的怀抱。
这一扎的力道不小,郗珣没有丝毫准备,被小孩儿的头撞上胸怀撞得一颤,险些叫两人都摔下马去。
他伸手扣住小孩儿瘦弱的双肩,低头抵着动乱不依的小脑袋,嗓音含着无奈的浅笑:“安静,珑月安静。”
珑月仍是兴奋,她的恐惧去的无影无踪,连嗓音都像是沁入了蜜,她吸吸鼻子,欢快道:“阿兄回来了,我自然是高兴的傻了啊!”
一如幼时,珑月总喜欢埋首于兄长颈间,依偎在兄长怀中睡觉。
后来渐渐长大,长大了十一二岁的年纪,旁人都说是男女有别,叫她要与兄长保持距离。
可那时的珑月总是不依,连兄长也不再准许自己晚上去他房间,她仍总变着法子偷偷闯入从小到大睡惯了的那方小榻。
她只觉得闻着兄长的味道,靠着兄长近一些,才能安心入睡。
如今她大了,仍是无比眷恋这熟悉的气息。
兄长与以往总是有区别的,区别不大珑月却能清晰的感受得到。
郗珣纵穿着宽袍大袖显得高瘦清隽,可常年征伐战场的将军,怎会是一副单薄的身躯呢?
衣袍之下劲瘦的窄腰,肌肉紧实,珑月靠在兄长胸怀前,只觉得像贴紧着一堵高昂直挺的铜墙,着实算不得舒服,
可又叫她恐惧与绝望皆在兄长出现的一颗,无影无踪。
小姑娘埋在兄长怀里一本正经地提醒说:“这里有熊,阿兄你要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