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养王妹(90)
常岱,常祯见祖宗被骂,一个个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却反骂不回去。
此话虽刺耳,却是句句在理。
便是他怀疑幼女早委身燕王为妾,又有何颜面指责燕王?
若非是他,幼女只怕早沦为一捧黄土......
不不不,也不一定就是妾。还有可能是婢女......
可旋即他又生几分愠怒。
无论是什么身份,能比得过他常家的女郎尊荣?!
终归,常岱除了一声叹息别无他法。
他有些苦涩的四周看了看,道:“若是我儿就在王府中,王爷不妨将她叫出来问问,愿不愿意同她的阿父阿兄回家?”
郗珣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奉清不耐地冷笑道:“听闻常大人不止这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养在身边极其喜爱的姑娘?要我说啊,人都是对养在自己身边的偏心的没边,既然有一个女儿了想来也是不缺女儿的。干脆叫她留在我们府上好了,免得回去不知要遭受些什么。”
常岱闻其声而知其意,猜测这是疑心他日后将会厚此薄彼,偏爱养在身边的令婉。
“只要她能归府,臣必不会叫她回府受委屈,她回去便该是我府上待字闺中的嫡出姑娘。”
常岱将‘待字闺中’这四字咬牙说出。
他如今更是怀疑,这燕王往日可不像是多管闲事之人,如今为何会为了一个婢女说这般多的话?
还有燕王身边的侍卫也是如此,一个两个的,怎么活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常岱心中有了猜测,只怕不是妾氏,而是府上与这一主一仆常年深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女子。
莫不是燕王身边伺候的大丫鬟?
一瞬间,常岱常祯二人心中划过许多猜想。
甚至常祯已经生出燕王不给,他晚上便来王府绑人的想法。
二人却又听燕王沉吟,“此事王府会如实告知,如何全依着她的意思。”
一听这话,常岱常祯自然而然以为燕王的意思是他不会插手此事。
只要那姑娘同意认亲,燕王府便无人会反对。
换成一个旁的王爷,常岱便是与他撕破脸皮也要他将自己闺女立刻交出来。
但眼前人可不是那些京城的闲散王爷。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且如今唯一知晓他女儿是谁的,便只有燕王府上了。常岱如何也不敢真同燕王府闹翻了去。
登时,父子二人只能无奈的由怒转喜。
常祯与父亲商量:“既然人就在王府,那我立刻回府去,叫阿鸾妥善安排菡萏的住所。”
常岱欣慰的颔首。
也只郗珣一人心中泛凉,想法子想的头有几分疼。
却听花厅外传来那小孩儿格外明媚响亮的嗓音。
珑月朝着里头不满意的催促:“阿兄!你好了没?我饿的受不了了!”
常祯似有所觉微微扭头,朝着花窗外看去。
郗珣有一阵失措,甚至将方才他捏碎的杯子又端了起来喝茶。
好在长汲隔着大敞的槛窗觑见主子爷神色阴翳,连忙赶过来哄着珑月往后殿走。
“郡主饿了就先用膳,主子爷在商谈正事,只怕一时半会儿还谈不完。”
饿了天王老子,也不能饿姑娘的肚子啊。
珑月这回倒是罕见地神情凝重,她不肯走,贴着墙壁想要偷偷溜进去。
“我方才听见里头说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为什么不能叫我进去?”
她的心眼很小,小到连阿兄背着她与别的女郎说话她都要生气。
也不是很生气,只是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话,偏偏要叫自己出去?
这与长公主独自叫自己一人出去,又有何区别?
珑月赌气起来,趁着长汲往左边堵她,她立刻小跑着窜去右边,跑入花厅里。
“我不要,我就要进去。”
长汲追在身后无奈呐喊,给里头人提醒:“不成!姑娘您这不是难为奴才么,您要吃鱼,奴才特意去厨房盯梢一个时辰,厨房依着姑娘的口味,烧了八道鱼呢。”
珑月提着新换的缂丝绯罗叠纱粉霞茜裙,迈过门槛,见到那位留着山羊须瞧着就文绉绉的常大人。
常岱微微蹙眉看向她。
珑月其实已经见过常大人一次,上回宫宴散场时她走的有几分快,一不小心踩掉了常大人的靴子。
事后她说了对不起,常大人还是生气了。
一大把年纪的常大人弯腰提靴,珑月要帮他,反倒被常大人瞪了一眼,呵斥了一句。
如今常大人又瞪她,珑月才不害怕,她跑去阿兄身后朝着常岱回瞪回去。
“上回我都跟您说对不起了,您要是不舒服,也将我鞋踩一回罢了,我才不会为了这等小事生气。”
常岱忍怒不与这等蛮横无礼的小女计较,他冷哼一声,只落下一句:“还望王爷信守承诺,早日告知,下臣告辞。”
语罢,便带着不愿意走的常祯离去。
——
珑月看着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从郗珣身后跑出来。
郗珣见此,想起了她方才的那副泥猴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他牵着热乎乎的柔软掌心,往花厅外走,“不是说饿了?”
珑月被兄长牵着手一路拖着走,她懒散的像是不想使劲儿,想要在脚下安上两个轮子叫兄长拖着走。
走的缓慢,精神有几分萎靡。
“我又不是很饿了,暖洋洋的太阳晒着,我有些困,想去睡觉了——”
郗珣停在廊柱边,闻言无奈去弹她的额头,“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模样,以前的珑月可能吃了,哪有兄长哄你吃饭的道理?”
往往都是小孩儿自己攥着一个木勺,将她的小碗盛的再满,她自己就能一勺一勺吃干净。
珑月停下脚步,仰头去看着走在身侧的兄长,二人这般并排立着,廊外碎金夕阳将二人的影子叠在一处,拉的又瘦又长。
有他的轮廓,也有她的轮廓。
似将二人揉搓到了一起——
靡丽又精妙。
珑月将雾一般柔软的眉蹙起,显得蔫头耷脑,“小孩儿可没有烦恼,可现在我有烦恼了。”
郗珣问她:“珑月的烦恼是什么?”
珑月反问他:“菡萏是谁?”
郗珣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闷笑:“嗯?”
珑月心中酸楚,她凝眉刨根究底:“你们方才偷偷在背着我讨论一个叫菡萏的姑娘,还要给她安排院子,我都听到了。”
郗珣笑容凝在嘴角,又听小孩儿气鼓鼓的说:“菡萏这个名字真不好听,一定是一个丑姑娘。”
郗珣设想过很多种,他告诉小孩儿她父母尚在人世时的情景。
依着她的脾性,定然是要撕心裂肺的痛哭上三天三夜,而后他费尽心思哄着也好不了。
最后,这小孩儿会与他持续冷战,恨他骗自己,甚至她会想要跑回她亲生父母那儿去,不与自己见面。
但郗珣设想的每一种场景,都不如今日这般,来的温和平缓,却又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