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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从周(26)

作者:绿皮卡丘 阅读记录

她漫应一声,却目不转睛地瞧着那胖胖的鲤鱼跃起争食,十分得趣儿,“妈妈寻我做什么呀?”

赵妈妈说:“通判府上传来话,说是小娘子今日若得空,通判夫人邀小娘子往广济寺一见。”

广济寺是余杭城中有名的佛寺,兼有后山成林的桃花,每到春日里,半山鲜妍红霞似海,年年皆是城中女眷极爱的去处。

说来,上回宋大娘子帮了她好大的忙,虽然后来没用上,可心思却满是向着她的,而今尘埃初定,合该去谢上一谢。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愉悦道:“嗳,得空呀,难得我今日闲得很。那就请妈妈替我回一声,过了晌午,我便上广济寺去。”

用过午膳,重新梳洗过,谢郁文换了身茜色褶裙,搭练色窄袖褙子,与春日里的桃花正相宜。又涂了胭脂点上唇,打扮停当,徐徐入神地瞧着她,直赞叹道:“过了一个冬天,小娘子的身条,真是愈发好看了。”

谢郁文十分谦虚,“是宜园的厨娘手艺好,也是我们余杭城物产丰饶,养分好。”

乘车一路往广济寺去。谁知尚隔着两个街坊,马车却停住了,赶车的三胜叩了叩车壁,出声示意,方才朝车厢里头探了探脑袋,“小娘子,前头人多,马车怕是过不去了,得走过去。”

徐徐打起帘子,朝外头一望,果然见得前头沿街集聚了一溜商贩,乌泱泱的人流攒动,好不热闹。好在广济寺的朱墙黛瓦已遥遥可见,步行而去,也不费多少功夫。

谢郁文携了徐徐下车,随着人流,慢慢朝前蹚去。行了半条街,忽然一个陌生男子从身侧挨近,三两步赶到二人身前,长臂一展,便拦住二人去路。

“小娘子留步。”

那男子玉冠锦服,生得白净一张脸,显是个不常见光的公子哥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长得倒算周正。

谢郁文目光朝他上下一逡巡,淡淡问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那公子哥定睛瞧清了她的样貌,倒有些惊住了,愣了愣神,才想起来答话,“小娘子……这是小娘子的帕子么?”

说着,伸手递过来一方锦帕。那帕子确实眼熟,用的是上好的湖锦,如意云纹并榴花缠枝的纹样,可也不是多稀罕的物件,满城稍好些的铺子里应有尽有。

噙了丝笑,才要说不是,那轻软的帕子却翻起一个角,露出一截水葱似的芦苇来。

谢郁文心头微微一震。前些年谢忱不知是打哪儿受了刺激,有好一阵子,强按着她苦练女红,这帕子角上的芦苇,便是那会儿她练着玩儿的,有好些这类物件,因有她的“大作”在上头,底下的侍女便没舍得丢,一直留到今日。

这帕子,仿佛还真是她的。

第19章

谢郁文面不改色,往袖中一揣,却发觉今日带出门的帕子正好好在袖中掖着呢。那这就奇怪了,难不成是浆洗上的人没留神,将帕子混在了衣物间没发觉么?

她心下狐疑,此刻却也没空深想,只好点一点头,“确是妾的,谢谢公子归还了。”徐徐忙将那锦帕取回,二人敛衽示意,便要绕过他去往前走。

那公子哥却就此黏上了,连忙跟上脚步,上赶着自报家门,“小娘子今日也来广济寺赏桃花么?相见即是有缘,在下是淮阴伯陈家的子弟,单名一个昶字,不知小娘子,是哪家府上的千金?”

原来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还是个伯爵子弟。徐徐警惕地瞪了眼那陈昶,恐他言语间趁机靠近。

街上实在人多,人群慢慢朝前挪着,谢郁文一时无处腾挪,只好耐着兴子与他敷衍,“原来是淮阴伯家的陈公子,妾久闻公子之名,今日得见,真是十分有幸。”

那陈昶大喜,“小娘子听说过在下?”

谢郁文却连眼神都没施舍他一个,“风月场上,陈公子是个人物。”

那陈昶脸色一僵,却很快又挂起堂皇的笑。她三两句话就将他噎得够呛,却愈发勾起他的兴致来。

陈昶愈挫愈勇,甚至十分君子地伸开胳膊,为她挡住一侧的人流,趁机欺身靠近两步,微笑道:“小娘子说话风趣得很,不若在下与小娘子做个伴,一道同游广济寺,可好?”

谢郁文终于转过脸来,清凌凌的目光朝他一扫,不动声色道:“广济寺又不是我家开的,人人都去得,公子自然也一样。只是若是公子听不懂言下之意,不识抬举,那可别怪妾没提醒过您。”

这话说得不客气,其实还有些谦虚了。广济寺自然不是谢家开的,可谢忱,却是广济寺最大的香客,年年供奉的经文灯油钱难以计数。

陈昶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登时有火气“蹭”地窜上来,若不是顾念着后手,早翻脸了。

眼下只好强笑道:“小娘子怕是误会了,在下绝没有恶意。今日通判大人在广济寺设桃花宴,在下受邀而来,碰巧遇上了小娘子。相逢即是有缘,在下见小娘子同路,便想邀小娘子赴宴,小娘子大可不必对在下有戒心。”

听闻“通判大人”四字,谢郁文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惊讶问道:“通判大人在广济寺设桃花宴?”

陈昶得意地笑着,“正是余杭通判崔大人。小娘子现下可有了兴致?”

谢郁文扯出一点礼貌的笑意,心下却直犯嘀咕。通判夫人约她相见,却未提及是崔通判做东设的宴,不知是底下人传话时传岔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当下又一敛衽,算是给足了陈昶面子,觑了空,携徐徐往人堆里扎去。陈昶见状,却不甘心,还要追过去,肩头忽然横上了一把刀。

顺着刀鞘往上看去,正是昨日里才到谢郁文身边的禁军,邓长青。邓长青生得很高大,足足比陈昶高出一个头,此时,他容易害羞的一张嫩脸忽然黑了,神色冷厉,那模样,很得几分陆寓微的真传。

“陈公子,我劝你适可而止,今日就算了,往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尤其是在小娘子的身边,不然的话,爷爷我的这把刀,可不是放着好看的——要是陈公子不嫌命长,大可以试试。”撂完狠话,还出手往陈昶肩上重重一抓,“听清楚了没有?”

邓长青那一下,使了十成十的力,陈昶吃痛,当时半个身子就瘫软了,只得连声求饶,心中惊惧交加。原先的一点谋算,现下全都顾不得了,连谢郁文的背影都不敢再看一眼,拔腿就往回逃。

身后的邓长青却也神色一松,甩了甩腕子,松了口气,“还好是个公子哥儿,胆子比鼠儿还小,真成……往后还得和陆公多学几招。”

那边徐徐回头张望了两眼,见人早没影了,安慰谢郁文道:“小娘子别担心,人跑了。”

谢郁文的心思却游移到了别处,若有所思道:“徐徐,你觉不觉得近来有些奇怪?”

徐徐点头附和,隐隐明白她所指,仔细想了又想,恍然大悟道:“小娘子,近来您身边接二连三地出现年轻男子,这才几天的功夫,却比之前十好几年加起来的都多。而且而且……”徐徐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小娘子,你发现了没有,他们的台词都一样的,‘碰巧遇上了小娘子,相见即是有缘’,怎么那么没新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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