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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从周(43)

作者:绿皮卡丘 阅读记录

谢郁文心下大奇,陆大人府上的侍从,怎么同他的风格大相径庭呢?

好容易一席话说罢,管事婆子扬了扬头,示意后头的女使们将手中的东西一一呈上,“小娘子歇了一夜,此时应当饿了吧。这些是城里顶顶有名的做余杭菜的酒楼、鸣春楼的点心。听闻小娘子是余杭人,府上的厨子惯做北地菜色,怕是不合小娘子的胃口,这才特地去采买的。”

巧了,谢郁文悠悠地想,这南京府的鸣春楼,也是她谢家开的分号。

确实也是饿了,她朝那管事婆子客气一笑,就着粥尝了些吃食。鸣春楼的手艺把控得不错,隔着百二十里,做出来的点心,味道上却没有丝毫差池。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大人吩咐的……她边吃,边想得入了神,身处异乡,吃上了熟悉的口味,心下果然觉着妥帖了不少。

管事婆子见她用得称意,满面都是喜色,不停殷勤侍候着,只是那份殷勤,在谢郁文瞧来,多少显得怪异,很有些意味深长。

谢郁文哪里知道,昨夜陆寓微领着她回府,阖府上下一时炸开了锅——郎主那样的人,素来连带回来的马都是公的,这回却主动领来个年轻漂亮的小娘子……众人几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激动之余还有些欣慰,郎主都二十五岁了,可终于开了窍。

这位小娘子究竟是哪路神仙,自然是没有人敢去问陆寓微的,只好变着法子来她跟前儿探探底。

一时用毕,谢郁文朝管事婆子问道:“陆大人可在府上?”

“在在在,”管事婆子笑眯眯的,连连点头,“郎主一大清早出了趟门,此刻刚回府呢,就在书房中。小娘子若想见郎主,只出了这院儿门,沿着那刷了红漆的游廊朝前走,见着个门前儿栽了株大雪松的小院儿,那就是了。”

刷了红漆的游廊……

谢郁文被这形容震得不轻,行到院门外一望,嚯,还真是。昨夜里黑灯瞎火的,没能瞧个分明,此刻俨然可见,眼前一道游廊刷着红漆,一道刷着青漆,如此一来,真是很难走岔了道儿。

陆大人可真是简单粗暴啊……谢郁文服气得很。转头又疑惑地想,难不成,若非如此,陆大人还会在自家后院中迷路吗?

顺着红漆游廊行了不远,果然见着了高高一株雪松,挺拔倒是挺拔,可大约是无人修剪打理,这雪松显得张牙舞爪的,十分没个正型。

陆大人这人,活得也太粗糙了些……谢郁文在心中下了定论,便是权倾天下,那又有什么趣儿。

谢郁文往里走,却见院子里立着个小厮,手捧着件衣袍,在门前来回走动。乍然见到个陌生小娘子,小厮大大地愣住了,却立刻联想起昨夜至今晨府上汹涌的传闻来。

小厮眼珠子咕噜一转,心生一计,满面堆笑地朝她行了个礼,“小娘子,您来得正好。郎主正发火呢,小的可不敢朝枪口上撞,还求小娘子怜惜小的,这袍子,就烦请您顺带送进去吧,小的就不上郎主跟前儿讨挂落吃了。”

说着,眼明手快地将袍子往她臂弯上一搭,三两下就跑没影儿了。

谢郁文心中没有一丝波澜。这一早上,她已然见识了不少陆大人府上的奇事,再没什么能让她惊讶的了。

书房门没关严实,虚虚露着条缝儿,她木着脸,也没多想,顺手就将门一推。怎知厅上空无一人,她试探喊了声陆大人,却听那屏风后头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架子砸在了地上,她赶紧绕过屏风去一瞧,竟呆住了。

是陆大人,可又不像是陆大人。

陆大人此刻披头散发的,像是刚沐完浴,发梢还沾着水。身上只穿了件中衣,衣襟还随意敞着,里头的风光看得一清二楚,外衫……外衫还搭在她的手上。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呆若木鸡,还是陆寓微先一步醒过神儿,着急忙慌将中衣一裹,两手交错环抱在腰间,拘谨又无措。

那样魁梧高大的一个人,作出这副小媳妇受了欺负似的模样,当真是有些滑稽。谢郁文忍着笑,别过头遮着眼,伸出手去,将外衫递给他,“陆大人放心,我什么也没瞧见。”

她不说还罢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一句话,燥得陆寓微脸上又红又绿。

他寻常哪里会大白天的沐浴?还不是清晨去了趟府衙,亲自往刑讯的现场走了一遭,沾了一身的血腥气。回到府中,隐隐觉着她大约会来寻他,免得她受惊吓,便先去将一身的血腥气洗干净。

他没日没夜的奔走是为了谁?她还来打趣他!

没良心的小家伙!

谢郁文心中也有些躁动。可她是谁,十四五岁就上过自家青楼去视察营业状况的姑娘,脸皮厚得很,面上真是瞧不出一点儿异样。

陆大人的身条真不错……她心头有些热。这几眼看过,大家真就算是熟人了,交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往后她若有事再来麻烦陆大人,大约能更理直气壮些吧。

陆寓微抽过外衫,背过身去迅速将自己裹严实了,走至外间书桌前坐下。借着那案上堆起半人高的书册,他掩饰起浑身的不自在,轻咳一声,直接切入主题,不想再给她开口的机会。

“亏了小娘子的急智,案子审得快,薛郎君洗脱了嫌疑,今日便能出狱了。只是其中详情,牵涉到国朝隐秘,尚有些关节未查清楚,此刻就先不透露于小娘子。待日后水落石出,我会亲自上鸣春山,向谢公分说。”

这话,谢郁文听得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既然要向爹爹分说,果然是与谢家有关么?

第32章

可再多的话,似乎也问不出来了。当下,谢郁文且不想作计较,此行能将薛昌龄捞出来,还这样快就能让他回到余杭,已然顺利得超乎她的预期。

这些都是拜眼前这位陆大人所赐。谢郁文很识相,乖觉地朝陆寓微一笑,言谢的话说起来太单薄,她是生意人,可不闹那些虚的。

她兴致勃勃地献上薄礼,“陆大人,我瞧您这府邸格局好,屋子修得也规正,就是这布置,实在有些……大道至简。您看这样可好,明日我便着人来替您好好修缮一番,花草园艺、亭台楼阁这些,统统打理一遍,保准您往后,住得舒坦不止一星半点的。”

陆寓微冷眼朝她一扫,完全无动于衷,“修什么修——晌午我便要回余杭去了,下回往这府上来,不知又是猴年马月。”

说到这里,想起她对骑马还怵得很,一路颠簸回余杭,够她喝一壶的了,不由涌起些将要扳回一城的快意,“小娘子也早做些准备,待出发时,我来请小娘子。”

谢郁文闻言,果然蹙起眉头,一半是怵那马上的酸爽,一半是因这会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又要与陆大人共乘一骑……迟钝如她,也觉着这仿佛逾越了什么界限。

她期期艾艾地开口,“陆大人,您贵人事忙,才须快马加鞭回余杭,可郁文一介闲人,并不赶这一时半刻的功夫,就不劳陆大人您的大驾亲自护送了,还是笃悠悠乘马车吧,方便,方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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