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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不从周(47)

作者:绿皮卡丘 阅读记录

她忽然走快了两步,先于他半个身子。陆寓微错眼一瞟,便是这一眼,原先将要出口的话,骤然便跌回了肚子里,春深昼暖,她也渐穿得单薄,轻衫罗裙曳着身姿,勾出无限美好的情态来。

只有这一刻,陆寓微清晰地意识到,她可不是小女孩儿了。她十八岁了,掌着谢氏半个家,又生得这样出挑,满天下可不止他一人长了眼睛,今日她退了与薛昌龄的婚事,明日或许就有人来上门提亲了。

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她在身前讶异出声,“梁王殿下?”

陆寓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可不正是梁王殿下,正立在宜园门上,翘首盼着她回府呢。

陆寓微的脚步顿住了。他喜欢她,这个念头在心头盘桓了多日,却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拿这份喜欢如何是好——直到这一刻。梁王的脸大喇喇出现在眼前,他心头迷雾似的茫然,忽然就吹散了。

他喜欢她,现下她要退婚了,那正好该他出手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先上了再说!

他不上,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像是陡然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醍醐灌顶般,陆寓微的心思,从未有过这样清明。

他慢慢踱步上前,听谢郁文正与梁王寒暄,“……这是郁文的私事,殿下就不必多费心了。”

想来梁王大约也是听了昨日的风声,要来探个究竟吧,只是她这两句话,远近亲疏的,态度已然分明。

陆寓微听得心神舒畅,看向梁王的脸色,也较寻常清淡不少,难得不像是在训子侄了,“几日不见殿下,殿下可还安好?”

梁王见了他,却十分的不舒泰。那日上陆寓微跟前儿去讨主意,他全然不假辞色,连句婉转的话都没有。回过头来,梁王只得自己瞎琢磨,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先与谢郁文培养感情,只要感情到位了,那旁的都好说。

可谁知道,一连几日,他却连她人影都寻不着,宜园的门房说小娘子出城去了,可问去了哪儿,就不肯再相告。梁王以为她在躲着他,还觉得委屈,直到昨日,薛郎君向谢家下聘的消息,满城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他便当了真了,当时便如遭雷击,就要大哭一场。

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来当面问她一句准话,眼下好容易问出了口,她却一点儿都不体谅他,连句实话都不肯同他说。

梁王的倔强脾气上来了,她既不愿说,他也不强迫,可就是僵在当场不肯走,连陆寓微和颜悦色的问候,都硬着头皮不去理会。总不能真就晾他在门上站着吧?梁王忐忑而笃定,好歹他也是个亲王啊。

果然,谢郁文叹了口气,瞧了眼梁王,又瞧了眼目光渐冷的陆寓微,生怕他二人又针尖麦芒地搓出火来,只好她亲自来当这个和事佬,“殿下,我本邀了陆大人来宜园用饭,殿下既然也在,要不要一块儿?”

嗯?幸福来得太突然,梁王一时转不过弯儿。才说她不体谅他,这下竟邀他在府上一道用饭,欣喜地应了一声,连忙跟着她往宜园中走去。

谢郁文命人将他二人领去中园的“壬戌之洲”,自己则先回了若雪堂。

宜园中人连轴转似的忙开了。自家小娘子这一下领回了两尊大佛,一位是当朝亲王,一位是当朝郡公,整座虽宜园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可谢家财资丰饶,便是这样临时的宴请,都能立刻安排得井井有条。

梁王与陆寓微在“壬戌之洲”上喝茶,也不知道是否是爱屋及乌,梁王觉着这宜园真是哪里都好,茶是银毫,清香似幽兰,景是碧波流光,疏朗而有浩然之气。当此情此景,只稍座上片刻,便觉心胸皆畅快起来。

梁王兴致勃勃地与陆寓微称赞,“小娘子选的这一处地方,真是风致极佳。”

陆寓微左右瞥了两眼,“四面环水,四下漏风,晚上穿堂风一吹,太冷了。”

“……”

梁王呵呵干笑两声,悻悻转开了头。茶喝了两盏,忽然想起方才漏过的一句话来,谢小娘子说本是邀他陆寓微来宜园用饭……咦?他陆寓微是何时与谢小娘子相熟起来的?

“陆公,”梁王犹犹豫豫地开口,“谢小娘子同陆公提起过我吗?”

提是提过,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殿下那个人,异想天开胡说八道的”,不过那是她私下里关起门来同他说的话,他当然不能背着她露于人前。

陆寓微对上梁王期盼的目光,第一次对他感到一丝同情,茶盏一撂,并不接他的茬,“小娘子为何要提起殿下?”

梁王并不甘心,又问,“那位传闻中的薛郎君,陆公可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陆寓微看了他一眼,心中倏忽转过个念头。薛家似乎不依不饶,上赶着迫使谢家应下这门亲,谢小娘子要退婚,多少得费一番周折。既然是要搞破坏的事,多一个人使力,说不定能让谢小娘子这婚退得容易些。

这位梁王殿下耍心眼是不行的,可大刀阔斧搞事情,那是一把好手。这样想着,陆寓微扯了扯唇角,划出一个冷笑来,“那薛昌龄,可不是良配,秦楼楚馆的常客了,前些日子才因国丧狎伎的罪名,上京兆尹府走了一遭。他那位母亲王大娘子,也是个狠角色,摊上那样一位婆母,任谁都有的受了。”

这还得了?梁王听来,“噌”地火大。这样的人家,哪里配得上谢小娘子下嫁?心中立时就生起了一百二十八个主意,要好好去给那薛郎君一个教训,一时倒是忽略了,若要论起“秦楼楚馆的常客”,他梁王自己,大约才是此中高人罢。

陆寓微有意说得含混,又激将似的提点梁王,“殿下近日就别再在城中晃荡了,不如早早上鸣春山去恭候行銮,崔通判近来忙得很,殿下千万别再去耽误人家正经事。”

第35章

梁王正在臆想中痛快淋漓地收拾那薛郎君,却听陆寓微训斥的话又开始了,一时欲哭无泪。他连官家都不怵,就怕陆寓微对他端起长辈的架子,说起话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好在这时候,谢郁文款款自那曲桥上走来,陆寓微也就噤了声。

谢郁文领着侍女来奉上些熟水点心,“正餐还要再稍待上片刻,殿下与陆大人先用些小食吧。”至陆寓微跟前,见他面前的茶盏都凉了,蹙眉问道:“陆大人喝不惯银毫么?那我让人给您换龙井罢?”

陆寓微说不必,“晌午在鸣春山上饮多了。”

见她对陆寓微关切,梁王不满地出声,“小娘子怎么不问问我爱喝什么茶?”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一刻都离不得人关注。谢郁文朝梁王睨了一眼,见他身边的侍女添茶都来不及,不由暗哂,这不挺活泛的吗。

却还是端起笑,虚实打个官腔,“殿下爱喝的茶,想必是内廷的贡品了,谢家虽年年要随扈不少贡茶入中京,但却半点也是不敢私自截留的,今日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梁王连连摆手,他并不是这个意思,可谢郁文也不听他的下文,又朝陆大人言笑晏晏的,“陆大人是不是吃不惯太甜的点心?其实小小吃上一口,再就着这香饮子,不仅不甜腻,还满口生香,襟韵有余清——陆大人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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