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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望断明月台(275)+番外

作者:吾本朽木 阅读记录

等到下午,甘离得知陈跃将那几个东倭臣子满门抄斩,头颅在大典广场高台上整整齐齐摆了三排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只让人抄家,可没让杀人啊!

甘离立即派人去传陈跃,下属脚下发软地回来禀报,说陈将军身上全是血,正在房里洗澡,陈将军还说此事是大帅默许。

甘离又怒气冲冲地跑去找江冲。

江冲正在喝药,黑乎乎的药汁在他手里就像品茶一样细品慢咽,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白术对此惊为天人,却不知道江冲胸腔内里难受到根本无法进行大口吞咽。

服过药,漱了口,江冲这才看向面色凝重的甘离,眼神询问。

甘离看他喝药这一小会儿,心里怒火渐渐平息,他让白术出去,而后方道:“陈将军把那几个大臣家杀得鸡犬不留,你知不知道这事?”

江冲点头,声音嘶哑:“是我授意。”

不止杀了人,还发了一笔小财。

“为何?”

江冲浑身无力两眼无神,“杀鸡儆猴你不懂?”

甘离急道:“杀鸡儆猴也没必要连人家里的三岁小儿也不放过吧?”

“你坐过来,我好好跟你说道说道。”江冲先前咳血的时候大概是伤了嗓子,这两日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但是这事他不能不说。

甘离坐过来,“你说。”

江冲问:“你是不是认为不能胡乱杀人,不能滥杀无辜?”

甘离点头。

“巧了,我也这么想的。”江冲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身上没毛、直立行走、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的,都跟你一样?”

甘离愣住,不解其意。

“这我可就不敢苟同。”江冲道,“言语不通,衣食住行处处迥异,怎么能算是同类呢?蛇鼠虫蚁,杀便杀了。你为几只死老鼠兴师动众找我问罪,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

甘离下意识辩解:“我不是找你问罪。”

江冲好言相劝:“存斋兄,非我族类,别太当回事。”

相识多年,直到这一刻,甘离才发现江冲的血竟然是冷的。

他明白江冲这样的想法没错,但又实在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这事能不能换……”

话说一半突然住口,吴王还是个孩子呢,自己接受不了,怎么能把担子丢给一个孩子。

“这事跟你们没关系,你去通知吴王和其余几位监军,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们出城去老胡那儿。等我料理完这摊子事,咱们班师回朝。”

宗主国对待归附的藩属国说白了其实就四个字“恩威并施”:卫嵇自幼质梁,梁国助其出兵平乱是为“恩”;卫嵇保护不力,以致于梁国主帅监军在册封典礼上遇刺,大梁便要施以惩戒,是为“威”。

但总体来说,对卫嵇这种一心归附矢志不改的国君,宗主国所施的“恩”是需要大于“威”的。

江冲命陈跃大开杀戒,便是要将“威”施尽,届时大军还朝,朝廷再遣使臣代表天子示恩,卫嵇便只会记着宗主国天子的恩德,而不至于由此生出贰心。

江冲原本就没打算让监军团沾手此事,他们只适合在谈判桌上据理力争,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自己一个人做就好了。

随着监军团的离去,一场无声的杀戮在平都城里悄然进行着,王宫正对的广场上每天都会摆放上新的头颅,最上面一批已经开始腐烂,长出了蛆虫,下面当天摆放的还在流淌着暗红的血液。

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地睁着眼睛注视着广场正中那口只有两足的大鼎,死不瞑目。

杀戮足足延续了整整六天,平都城内血流成河哀鸿遍地,贵族高官们日日焚香祈祷,祈求屠刀不要落到自己头上,平民百姓关门闭户龟缩不出。

卫嵇亲自往广场上看了一眼就被吓破了胆,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躲在王宫寝殿足不出户,在接到江冲打算班师回朝的通知时,简直喜极而泣。

只因路章提过一句大帅吃不惯东倭的食物,送别的宫宴上的菜式便全换成了大梁菜式,没有一道东倭美食。

卫嵇几乎是以劫后重生的喜悦心情送瘟神。

于是,宾主尽欢。

八月十四,大军拔营启程。

卫嵇亲率百官群臣出城相送,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尾的大军从国都撤离,紧绷数月的心弦渐渐放松。

回程的队伍里,不止有东倭王后嫡出的王子和公主,还有安平君全家祖孙三代。

看在安平君奉献了无数金银珠宝的份上,江冲为他本人提供了舒适的马车和充足的食物。

年方十一岁的东倭王子从他父王给他准备的豪华马车中探出头来,好奇地指着队伍中几辆车辙印极深、装载得满满当当、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那是什么?”

随行崇阳军小校温柔地回答:“是我大梁能工巧匠打造的攻城器械,王子想看看吗?”

不知怎的,王子感觉后背发凉,想起临走时他父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乖乖的听话,不要有任何别的想法,连忙摇头。

九月初三,大军跨过两国国境线,队伍中多余的“攻城器械”就此化整为零消失不见。

九月初九,大军抵达雁门关外。

枢密副使和兵部侍郎亲自料理大军善后事宜;宁王接手皇长子的护卫工作,顺带拎回自家熊孩子;豫王则带着四个御医将江冲团团围住。

五个多月消息不通,江冲写给韩博的家书足足积累了半尺来厚,一入关就派亲兵去替他送信,同时也收到韩博寄给他一大沓书信。

怀抱着家书,江冲任由御医们折腾,针灸药浴,让吃啥吃啥,来者不拒。

豫王都忍不住调侃:“你这就是见色忘亲。”

江冲:“我忘谁了?”

豫王笑眯眯道:“你妹啊!”

在江冲出征的这几个月,江蕙闯了个大祸。

这事还要从大侄子江愉的婚事说起。

江冲去岁离京前,江愉的婚事基本上就已经定下了,对方家是三代进士书香门第。

在双方都满意的前提下,开始行六礼,前期一直顺顺利利,直到纳征,也就是下聘。

纳征的吉期定在端午节后三天,端午那天江蕙突发奇想,怂恿她婆婆在家举办了个宴会,邀请交好的夫人闺秀来赏花赴宴吃粽子,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辞,实际她就是闲的没事,想看看未来侄媳妇。

宴会上一番交谈,江蕙发现未来侄媳妇满口的女则女训三从四德不说,还有双盈盈不堪一握的小金莲——她也不歧视这个,毕竟各地风俗不同,各管各就是了。

第二天江愉满心欢喜地找小姑姑打听消息,结果得知他娘给他找了个小脚女圣人,跟他所期待的大气爽朗截然不同,心理落差巨大,当场就不乐意了,闹着要退婚,被他娘扇了一巴掌才算消停。

纳征礼后,江愉闷闷不乐,被同窗好友拉去借酒浇愁。酒肆杂乱,江愉的酒后真言不知道被谁给听了去,没过几天传到女方耳朵里,女方当场悬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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