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280)+番外
这个道理懂的人都懂。
江冲的那些构想只能徐徐图之,一步一步地实现,至于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完全取决于安伮的储位之争。
好在新政改革在邹相公的主持下已经在全国推行,最多再过半年时间就能看到成效,到时候朝廷各方面压力骤减,不论是征兵还是调粮,都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奏对结束后,大臣们要回各自所在的衙门处理公务,独江冲被圣上留了下来。
执刑司指挥使宿禾来了有好一阵,一直在殿外等候召见。
他是当年秦王府的老人,同江冲一道喝过酒,还帮江冲打过架。
圣上将其召入殿中,命他调查田少卿以及当年和田少卿一起的人。
宿禾领命。
圣上又问江冲:“此人当如何处置?”
江冲笑道:“不过是几句口舌是非,打一顿出口恶气,再让他道个歉就好了。”
圣上皱眉,对这种处理方式不大满意。
宿禾正在心里盘算量刑标准,是打成个瘸子,还是后半辈子都只能躺着,却见江冲笑眯眯地看向自己:“道歉嘛,不当着受害者的面怎么能算是有诚意,就劳烦宿兄送他去见长公主,公主仁慈大度,必定会原谅他。”
宿禾微微抬头,等候圣上示下。
圣上抬手让他退下,算是默许了。
宿禾离开后,殿中便只剩下君臣二人与一众宫人,江冲双指夹住袖中昨夜写的请假奏折,正要拿出来,却听圣上问道:“伤势如何?”
江冲忙道:“多亏有陛下派遣的太医照看,臣已无大碍。”
圣上摇头道:“切不可大意,还是要好生将养。”
江冲便道:“臣定当谨遵医嘱,每日按时服药。”
“日后再……”圣上本想说“再遇到这种事,先保护好自己”,但转念一想,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他宠了近三十年的亲表弟,一个是发妻留下的嫡长子,这种话固然是对江冲关怀,可一旦说出口,定会寒了长子的心,便生硬地转开话题:“朕本想让你卧床修养,但太医说适当活动有助于恢复。正好,眼下正有件要紧事要你去办。”
江冲心知这会儿再说要请假就不大合适了,遗憾地将奏折塞回去:“请陛下示下。”
张仁在圣上的示意下,捧着放在御案最边上的小册子呈给江冲。
打开一看,是世家勋贵子弟的名录,头一个便是泽州侯府的何弘宁,再仔细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且未婚。
江冲心中微微一动,圣上长女成安公主今已及笄,该出阁了。
这事本来该是皇后负责,但皇后嫡出的四公主前不久因为一场风寒夭折了,正是伤心时候,圣上不忍再让皇后触景生情,交给旁人又不合适,故而搁置许久。
好在江冲回京了,皇亲国戚,办这事再合适不过。
圣上道:“这是大臣们请求尚主的名单汇总,朕已命宿禾筛过两遍,你再找人打听打听,将那些不合适的去掉。等年底,朕找个由头将他们召进宫来,叫成安自己挑。”
江冲捧着这份名册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旁的事他还能稍微应付一二,但选驸马这事却是半点马虎不得,事关公主后半辈子,不说别的,成安公主管他叫了这么多年小叔,他要是随随便便给公主选个糟心的驸马,往后还怎么有脸面对大侄女。
这事具体操作起来也不算太难,动动人脉,多参加几场宴会,也就能把这些人的性情喜好打探出几分,所以江冲怀疑圣上就是故意借此让他出门走动。
差事已经接了,拖是没法拖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江冲赶在午膳前去长庆宫觐见郭太后,出宫路上就开始琢磨这个事。
头一个何弘宁肯定是不行的,先不说何弘宁当初请他爹向江冲求娶江蕙的事,单就何弘宁已经离家出走一年多杳无音信这一条,就不能作为驸马人选。
再看剩下的,虽算不上歪瓜裂枣之流,但在江冲看来,公主温婉贤淑,岂是这些二世祖能配得上的。
江冲边走边想,路过安定门时,守门的禁军正在换防,大老远见他过来,纷纷低头以示尊敬。
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魁梧,江冲即便看不见他的容貌,也能认得出他的身形,一声“大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人却先一步向他行礼:“江侯爷。”
江冲指尖微微蜷缩进袖中,看了那人好一会儿,神色复杂道:“还未恭喜傅指挥喜得贵子。”
傅義保持着弯腰的姿势,“都是佛祖保佑。”
江冲有些诧异,“我竟不知傅指挥还信这些。”
傅義道:“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总是会变。
江冲心中自嘲地想,变得最彻底的,不就是他自己么,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傅義的行事。
“只要傅指挥良心过得去就好。”
江冲说完不再多言,提步往宫门外走去,远远听见身后传来一句“侯爷保重”。
可是他没有回头。
多年以后,每当江冲想起同周傅的这一次擦肩而过,都会忍不住试想:倘若当时能心平气和地跟周傅说几句话,了解到周傅的处境,看破他冷漠之下的悲哀与无助,一切是否会变得不一样?
重生以来,他救下了覆船枉死在竺江的世家子弟,救下了和亲蛮夷的江蕙,救下了远征安伮掉进冰窟的周韬,却唯独没能在周傅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手拉他一把。
第182章 军中的谣言
选驸马这事对江冲而言不难。
毕竟本朝不存在什么驸马不能参政的规定。
前有江冲他爹江驸马大权在握,后有合阳长公主驸马张涛掌管着皇家府库,以及先帝其余几个女婿,只要不自己作死,小日子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但难的是选个合成安公主心意的驸马。
为此,江冲特意命人去郑国公府找他妹,江蕙找了个时机进宫面见成安公主,然后回来拿着名录从头看到尾,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一个都看不上?”江冲问。
江蕙:“都挺好,你看着随便选就是了。”
“那你摇头几个意思?”江冲奇道。
江蕙艰难道:“就是……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
江冲愣了愣,意思是公主有意中人,但此人并不在名录之中,要么之前被宿禾筛掉了,要么是家里根本没上折子。
“要不你去问问公主,她看中的是谁家少年。回头我在被筛出去的名录中找找,若是人品家世没太大问题,加进来也不是难事。”江冲道。
江蕙一脸难色:“大概是人家就根本没想过要尚主吧,否则凭他那个家世,怎么可能选不上。而且,公主自己也没抱太大希望。”
“万一呢?万一宿禾眼花没看清呢?”江冲有心成全成安公主心意。
江蕙也不方便说公主的意中人是谁,就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他哥打了个比方:“若是二十年前简家大公子想尚主,负责此事的人别说眼花,就算是眼瞎,都不可能把他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