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镇(251)
那少年背对她,赤足站在光裸的草地上,慢慢转过身来。
梦中的许星辰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什么,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很熟悉,有一种神祇般的清冷感。她迫不及待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
那少年终于转过了身,一双瑰丽的丹凤眼,薄唇微翘带着邪气,肆无忌惮地问。
“你心里有我是不是?”
许星辰猛然惊醒。
窗外天光已大亮,旁边的奶奶已经出门了,许星辰很少会睡这么久,一场酣睡倒令她恢复了几分精力。可是,梦见谁都好,怎么偏偏梦见汪可那个狗东西?
许星辰腹诽了几句,趁着洗漱时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的内容,她潜意识觉得梦里面的信息量有点大,可是不管她怎么绞尽脑汁地回忆,除了结尾这幕稍微有点印象外,之前梦见的一点已经完全不记得,连少年化形前的模样也想不起来。
长长的,有鳞片,好像是……龙?
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一点印象。都怪汪可这狗东西,连梦里面都要来骚扰自己,不得清净。
许星辰边骂边走了门,走到餐厅时刚好听见奶奶高兴的声音,“之前星星说她喜欢的人长得好看,脾气温柔,做事又负责,该不会就是你吧?”
许星辰一愣,下一步刚跨进餐厅里,就看见汪可一脸严肃地对奶奶说,“是的,奶奶,她说的就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人。”
许星辰:……
这狗东西未免也太臭不要脸了吧!
汪可抬眸看到她,立刻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挥动着手大声打招呼。
“星星,我们在这里!”
一时间,餐厅里的老人们都转头看过来,眼里无不闪烁着慈爱的光辉,如同看着自家的儿子儿媳般。
许星辰:……
她硬着头皮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来,没理汪可,直接向奶奶撒娇,“奶奶,你起床怎么都不叫我?”
奶奶笑眯眯道,“小朋友多睡觉才能长高。”
她站起身,走向另一桌老人,“你们两个慢慢聊。听说丁阿婆昨晚被找回来了,我去八卦八卦。”
餐桌前只剩下许星辰和汪可两人,许星辰没好气地问汪可,“你怎么来了?”
汪可答非所问,“我听奶奶说你要带她去聊斋镇上住?”
“嗯,怎么啦?”
汪可高兴,“那正好我们一起回去呀!”
许星辰奇怪道,“你不是擅闯禁地被撵出来了吗,你家能准你回去?”
汪可得意洋洋,“我妈说了,只要能追到媳妇儿,其他都不是事儿。”
他炫耀一般地拉着右耳耳垂,展示给许星辰看,只见上面有一粒简简单单的红色耳钉,乍一看跟许星辰左耳上的耳钉样式十分接近,像是情侣款似的。
“这是我妈给我的,虽然没先前的黑曜石手链容量大,但里面装的个顶个都是好东西。你想摸一下不?”
许星辰果断回绝,“不想!”
汪可原本兴致勃勃的表情顿时有些沮丧,许星辰于心不忍,又想到之前司钰说的那些话,下意识放温和了语气。
“我失踪的那三年,你怎么会去擅闯汪家的禁地?”
汪可本来不想说,他向来不喜欢卖惨,更何况那次擅闯禁地还十分丢脸地没有成功,但看见许星辰关切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露出个“苦笑”。
“那时,找遍了整条山脉都找不到你,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踪了。”
“顾慎独来找我,说你有可能在汪家的禁地中。我毫不犹豫,当即决定去查看,可是没想到,禁地的禁制实在太强,还没走到一百步我就被震伤心脉。要不是胡四及时出现,可能我早就死在里面了。”
“但事情还不算完,胡四将我丢回了家族。族中长老们得知此事大为震怒,有的老头子甚至扬言要将我驱除出族。好在我爸妈给力,最后将惩罚改为家法处置,足足打了一千多杖,屁股都开花了。最缺德的是他们还在我体内下了禁制,拿走我的空间法宝,要不然昨天我也不会被揍得那么惨——”
汪可对于昨天单方面挨揍的事愤愤不平,唯恐许星辰小看了他,赶紧趁此机会解释一下,可许星辰半天没出声。他有些诧异,凝眸看她。只见许星辰洁白的贝齿微微咬着下唇,面色凝重。
察觉到汪可的注视,她抿了抿唇,十分诚挚地说,“对不起。”
震伤心脉,家法处置,虽然汪可说得简简单单,但依然能感受到这里面的惨烈。若不是为了找到自己,这个骄傲的,还带着孩子气的青年就不会遭遇这些。
汪可沉默了一下。
“不,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许星辰有些诧异,看着他。
汪可说,“我很后悔。”
“当时我真不该一时冲动,跟你斗气。丢下你一个人在山上,让你独自面临危险。”
他眼睛专注地凝视着她,是那么地情真意切,毫无保留,里面还包含着自责,难过,以及某种强烈的情愫。本来他是想诉苦的,可说着说着就动了真。
两人的手在桌子上挨得很近,近得随时可以紧紧握住。
看着他的眼睛,许星辰心脏竟漏跳了一拍,赶紧收回手,掩饰般喝了一口粥。
“没关系,我那不没事吗?琴卿都跟你说过了吧。”
汪可点点头。天知道那时他有多欣喜若狂,飘飘荡荡三年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里。他迫不及待想要去见她,可谁知临出发前却在手机的朋友圈上看见她发了喜帖。
一瞬间,他从天堂又跌回地狱。
是了,是顾慎独找到她,每次都是顾慎独救了她,她怎么可能不喜欢顾慎独?
上一次被无情拒绝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汪可也是有自尊有骄傲的。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他还不至于去纠缠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汪可终于彻底狠下心,将她拉进了手机的黑名单中,开始答应他妈去相亲。他快速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只是他自己知道,心里面从此多了一个伤,比心脉受损还要更让人痛楚。
许星辰见他半天不说话,狐疑地喊了一声,“汪可,你没事吧?”、
汪可回过神,看着许星辰认真地说,“许星辰,你知道吗?本来昨天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打算放弃你了。再也不会去镇上,再也不想见到你,再也不会跟你有任何交集。”
许星辰本来想老练地说一句“我谢谢您嘞”,可不知怎么,喉咙像是堵住了,没法说出这几个字。
“可是你知道吗?”
汪可继续往下说,“昨天你勇敢地挡在我面前,没有抛下我一个人逃走。那一刻,我知道,许星辰,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弃你了。”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会一直守着你,陪着你。哪怕有一天,你真的要跟顾慎独结婚……”
他梗了一下。
许星辰本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伟大的言论,谁知汪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那我就把你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