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情(29)
于是她只得慢慢下床。
但今天浑身疼得像是骨头都被碾过了一遍般,早就疼得无力了,因此祁纵进了屋后,恰恰就看到了沈不言从床上摔下来的一幕。
祁纵一顿,把门掩上,走了过去:“要喝茶吗?”
他把沈不言扶抱了起来,放回床上,又去倒茶,递给沈不言。
沈不言默然不语地把茶盏接过,手捧着慢慢地喝着,清凉的水润过火烧般的喉咙,方才有几分活过来的意思。
沈不言把茶都喝完了。
祁纵问她:“想吃什么?”
沈不言又摇头,把茶盏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没有躺下,只是慢慢地把被子拉了起来。
这时,她方才用沙哑的声音问道:“爷现在想如何处置妾身?”
第十五章
祁纵没有与她讲任何的事,但这不妨碍沈不言能猜到。
虽则她向来体弱,但也只是体弱,并无旧疾,好端端的绝不可能骤然肚疼。
何况她醒来时是躺在东厢房的,祁纵不在时,东厢房一直都是用铁锁锁起来的,寻常人进不得,她如今却躺在东厢房的床榻上,只能说明祁纵回来了。
她未起身,看着阳光缕缕穿过窗扉,在地板上画出方正的格子,惨然一笑。
祁纵是有公务在身的,若无事,他是不会在白日里回府的,而一个小妾中毒这样的事,实在不算大事,府里不会有不长眼的人跑去通知祁纵的。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祁纵一直在注意府里的动静。
再准确点来说,是在注意她。
沈不言再把之前的疑点扯出来一串,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把被子扯高,藏住了自己在被子下紧攥起的拳头,看着祁纵侧身坐在床榻上,沉默的模样,她苍凉一笑:“妾身忘了,妾身该问一问爷,爷得到想要的了吗?”
祁纵没有从她的话里听出任何的怨怼,反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平静,那种平静似乎在说,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祁纵不由地看向沈不言,沈不言却不看他,只是垂着眼,羽扇时的睫毛轻轻晒下,遮住了那双明眸里的一切神思,光瞧她那样子,仍旧是乖巧脆弱地倚着枕头坐躺着。
可若真是乖巧,若真是毫无怨怼,沈不言也不会问出那句话来。
祁纵道:“我那日喂你的是解药,可以解今日之毒。”
沈不言道:“爷果然算到了沈镜予会给妾身下药。”
她话接得太快,让祁纵一时失语,但那毕竟是事实,因此他轻微颔首。
沈不言道:“昨夜回来时,爷见妾身好生地坐在沈镜予屋子里,是失望的罢,所以非要拉着妾身坐下,在正屋里吃了一顿没滋没味的晚膳。”
祁纵道:“我不针对你,换成任何一个人在你的位置上,我都会这样做。”
沈不言道:“妾身明白。”
她再明白过什么是工具了,所以连生气都生麻木了,只是一遍遍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一句话。
这就是你的命,这就是妾的命,认了吧,不认,你还能怎样呢?
沈不言的手指握得更紧了,手指几乎是掐进了掌心,为劈线而留的小指甲尖长,在掌心里掐出血来,但她依然无所觉。
因为那比之她心底的痛苦,真的不算什么。
这般狠下手地掐着自己,即是逼着自己忍住眼泪,也是试图用肉/体上的疼痛去掩盖心里上的痛苦。
她道:“那么,爷得偿所愿了吗?”
祁纵道:“算是。”他看了眼沈不言,“我会休了沈镜予,带着你搬出去的。”
沈不言道:“这算是补偿?”
祁纵道:“不算,你可以另外提要求。”
她还以为他会彻底把她丢开了,毕竟她也没了用处。
沈不言睫毛微颤,抬起眼来,露出一双盈润水光的眼来,祁纵只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线。
沈不言有些明白了,祁纵无论怎样,都是利用了她,因此,他愿意补偿她,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等条件谈妥后,此事便算了结,沈不言再不能提起这件事。
她抿嘴想了想,知道自己或许是有些异想天开,可若要问她有何愿景,她在病榻上晕迷糊,以为快要死去时,也只记得林姨娘一个牵挂而已。
因此,沈不言尝试着道:“妾身想把姨娘借出府,另外寻宅子住,可以吗?”
沈镜予被休弃回府,虽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下毒害了自己,可是大太太和沈镜予不会想,她们只记得沈镜予被赶回了家,沈不言却留在了祁纵身边,因此十有八九会迁怒到林姨娘身上去。
林姨娘在沈府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恐怕接下去只会雪上加霜,沈镜予实在担忧林姨娘的身体,因此才斗胆这样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