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阁女相(34)
重砚才十二三岁,虽然被婧娘调理得稳重得体,但真遇到这种事还是慌了手脚。尤其向叔还被派去配合官府调查,只留下他一人在昏迷的王臻华身边主持大局,“官人,你总算醒过来了!”
脖子处依旧在隐隐作痛,王臻华尽力无视掉,嘶哑道:“倒杯水给我。”
重砚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擦掉眼角高兴的泪水,脚步轻快地给王臻华倒了杯水,服侍她喝。
王臻华轻轻欠身,还是不小心扯到脖子上的伤口,不禁嘶了一声。当然,这比昏迷前的疼痛度已经减轻不少,她自嘲地撇撇嘴,就着重砚的手,喝掉一茶杯的水。
原本第一眼看到重砚,王臻华还以为回了王家,但现在一细看,这显然是她在白羽书院的房舍。
这跟她所料一致。
同行三人都不知道王家在哪,王臻华受伤昏迷,不管为公为私,他们都不能让她在画舫养伤。在初步包扎之后,她只会被移至四人共同的目的地——白羽书院。
既然王臻华平安回到书院,不但伤口处敷了上好的伤药,身边还有书院破例放进来的书童伺候,就说明她在这个命案中,更倾向于被认为是受害者,而非嫌疑人。
这也算达到了她的初步目的。
王臻华重新躺了回去,闭了闭眼,问道:“我昏迷了多久?凶手抓到了吗?”
“距离官人晕倒,才过去一个白天,凶手……还没抓到。”重砚怯生生瞄了王臻华一眼,尽管官人十分虚弱,几乎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按倒,但重砚还是胆战心惊,“官爷们正在查,向叔也跟着。”
“其他人呢?”王臻华垂目思考,没注意到重砚的战战兢兢。
“我来的时候,其他三位官人就不在。”重砚看王臻华一脸平静,胆怯的心情才缓和了一点,补充道,“我听大夫说,应该是被官爷们叫去衙门录口供了。”
一听到大夫,王臻华突然想起身上来例假的事,心中一紧,忙问:“大夫有没有说什么?”
重砚记性好,把大夫嘱咐的一天三顿汤药,外敷伤药一天一换,包括种种忌口、适宜吃什么都背了个遍。王臻华耐心听完,又问:“除了养伤,还有没有说别的事?”
“别的……”重砚认真回忆了一下,慢慢道,“除了几句有关命案的闲话,就没再说别的了。”
王臻华松了口气,挥手让重砚退下。她心知这次多半是失血过多、脉相微弱,才侥幸蒙混过去,再有下次可就未必能有这么幸运了……
锁好门,王臻华从内到外都换了一套新的,旧的内衣藏好,外罩中衣留下,说不定要留作证据。当然这证据是会指明线索,还是混淆视听……她就不保证了。
她重新移开门栓,气喘吁吁躺回床上。
刚缓没过久,重砚敲门,“官人,向叔回来了。”
“进来吧。”王臻华道。
向叔疾步走上前,上下打量一番王臻华,几乎哽咽道:“官人幸好没事,不然老汉就是一头碰死在这儿,都没脸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王臻华忙安抚几句,再三保证日后一定会爱惜身体。
半晌向叔平静下来,不用她询问,就主动说起案情进展,“玉奴的尸体连同那把凶器,都已经被差爷带走。云来舫的歌姬仆役,连同二层所有客人都被请去衙门问话,不过其他人跟官人素不相识,很快被排除嫌疑,早早放了回去。被留了将近一天的,只有与官人同院的三位官人和陈家那位。”
“你离开的时候,这四位……”王臻华问道。
“典官人与我一同回来,其余三位还在衙门。”向叔回答。
典素问的嫌疑这么快就洗清了?王臻华心中不免诧异,还待细问,结果没等她说话,就听到重砚再一次敲门禀报,“官人,典官人上门拜访。”
王臻华垂下眼帘。
早上一拥而入里间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的站位,衣服的褶皱布扣……王臻华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些人里,并没有典素问。
王臻华展开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轻抬下巴,示意向叔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卡文断更,欠下的三次更新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陆续双更补上。
本章补10月31日更新
☆、第三十一章
天色都这么晚,店铺门大多关了,难为典素问还能买到一盒糕点作礼。
典素问外表看着挺心高气傲,但实际接触下来,倒也很通人情世故。问候身体、探望病情、送小礼物……依次做下来一个不落,至于案发时的情形则一字不问,很有教养。
不过这显然只是开胃菜,等寒暄过后,典素问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向叔本来一直当桩子守在床边,但听到典素问的话,不由急了。
虽然官府现在将典素问放了回来,也只是代表他身上暂时没有疑点,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不可能是凶手。让自家虚弱不堪的官人和杀人未遂的嫌疑人呆在一起,这实在太过冒险!
王臻华不是猜不出向叔的顾虑,但沉吟片刻,还是点了头。
除了重砚和向叔,院中还有书院雇佣的粗使仆役,这些人都亲眼看到典素问进了她的房间。就算典素问是真凶想要杀人灭口,也不会选择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情况下动手。
典素问不是笨人,在明知要避嫌的时候,还上前要求密谈,说得绝不会是无关紧要的事……
向叔虽然担心,但一看王臻华坚持,只好顺从退下去。
典素问开门见山道:“昨晚我在客房中弹的曲子,你是否听到?”
王臻华颔首,面露疑惑。
典素问没有解释,转而说起了画舫客房的布局,“云来舫的二楼走廊是南北走向,房屋分列在东西两侧,两侧各有四间房屋。楼梯将南北段隔开,南边一对房屋,北边三对房屋。”
王臻华点头同意,补充道,“是的,你的西字一号间,我的东字一号间,对门,都在南边。”
看出王臻华面上犹带着一丝不解,典素问继续道,“昨晚上楼时天色已晚,你可能没注意到,南北段隔着的不仅一道楼梯,还有一个半露天的茶室和一间仆从所待的茶水间。”
“隔着这么多……”王臻华联系起典素问一开始的问话,终于明白过来,“你是说,昨晚听到你弹琴的只有与你对门的西字一号间?”
“茶水间的仆役也都听到了,但他们不通琴艺,分不出是谁弹的,无法作证。”典素问淡淡道。
“就算是我能作证,于此案……”王臻华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
王臻华一下子想起来,今早她被轻微的关门声惊醒时,听了一晚的轻渺琴音似乎还在。只是听习惯了,她才不知不觉把它当成了背景忽视。
这么一想,王臻华有点奇怪,“你弹了一整晚?”
“我不习惯在那种……”典素问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唇角微微下撇,出于礼数,选了一个不那么具有攻击性的字眼,“那种陌生的地方歇息。”